当晚,嬴政为成蟜举行了出征践行,座下有丞相吕不韦,客卿李斯,副将樊於期,军师浮丘伯,将军王翦,另有几名侍从宫女。座上乃是秦王嬴政,长安君成蟜,二人同席,此时的他们不是君臣,而是兄弟。
“王兄,你可不要忘了应了王弟什么事啊?这宴会可就快完了,王兄你莫不是舍不得佳人吧?”此时的成蟜微微有些醉意,衣衫随意,两颊微红,一头墨发轻轻拢起,却更带出几分潇洒俊逸。
“王弟,寡人岂是言而无信之人,来人,有请秦姑娘。”此时的嬴政也有些微醉,宽大的玄色衣袍不似往日,却更加衬得整个人丰神俊朗,似九天的神祗,谈笑间纵横天下。
嬴政话音刚落,众人但见一女子着一淡青色曳地曲裾,一条纯白色丝带绕于腰间,双手抱一琵琶,自内殿款款而出···
众人的酒早已饮得差不多,梓笙一出似是一阵凉风为这炎炎夏日带去几分爽意。
---“原来是她。”座下的王翦褪下了平日的戎装,换上了一件深褐色长袍,更添几分儒雅,王翦心中一惊,没想到,竟还有机会见到她,--“原来她姓秦,还好看样子她的伤势已无大碍,那就好。”
行至王翦身旁,梓笙礼貌的冲着王翦浅浅一笑,也算是再次感激上次的救命之恩,王翦也报以微微一笑,但眼里却比上次多了几分好奇和被吸引。
“拜见陛下,拜见公子,拜见各位大人。”梓笙小心的向众人行了礼,随后淡淡的开口道:“今日,民女有幸为长安君践行,特地送上一曲,聊表心意,若是弹得不好,还请陛下、公子和各位大人多多包涵。”
说罢,梓笙便落了座,一双素手轻拢琴弦,犹如天外之音自远处飘来,只见梓笙捻之,按之,挑之,滑之,缓缓琴音自指间倾斜而出,饶是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好,秦姑娘果然好琴艺,只是这曲子我倒是从未听过,不知姑娘可否告知一二?”成蟜好奇的问道。
“谢公子夸奖,此曲名为《春江花月夜》,乃是梓笙家乡的名曲,今日,梓笙献丑了。愿以此曲能够拂去公子之忧,早日凯旋而归。”梓笙抱着琵琶,微曲了腰身。
“哈哈,如此想来,能有秦姑娘这样不可多得的女子,想必,你的家乡定是人杰地灵之地啊。出征之前,我的心愿也算是了了,今日,多谢王兄为我践行,王弟定当早日大破敌军,乘胜而归。”成蟜起身向嬴政说道。
“王弟,除了这个,寡人今日还有一份礼物相赠与你。”嬴政边说边扶起成蟜。一面又以眼色示意梓笙。
“哦,那是什么?”成蟜饶有兴趣的问道
“嫣儿,上来吧。”梓笙偏过头轻声叫道。
“王弟,寡人念你第一次带兵打仗,行军途中多有不便,这有一伶俐的侍女,今日便赐予你,你带在身边,也好侍候你的生活起居,以便专心军务。”
“王兄真是想得周到,既然如此,王弟恭敬不如从命。”成蟜见那丫头也好生乖巧便应了,正好自己也缺这样一个侍女。
此时梓笙看着身边的嫣儿,看着她脸上幸福的笑,梓笙那一瞬间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她不知道嫣儿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在这里,她终究是局外人。
半晌之后宴席就散了,梓笙出于礼节便待众人退下之后再走,本欲转身离去,只听后面一个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晰有力:“留下。”
梓笙一愣,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只得转身:“陛下还有何吩咐?”
嬴政没有答话,反而一步一步从座上走下来,一点一点走向梓笙。
“请问陛下还有何吩咐?”梓笙对于嬴政的走近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只得一点一点慢慢后退,不想嬴政突然上前,把梓笙逼到角落里,用双臂撑着墙使得梓笙怎么也逃不出去。“你,是不是害怕寡人?”
梓笙只觉得此时嬴政离得自己好近,那声音极其轻柔的在头顶盘旋,周围的一切梓笙都看不见,听不见,只剩下眼前嬴政近在咫尺的脸和那句话,当然还有自己剧烈的心跳,梓笙不想让嬴政看到自己的异常。只能深深的埋着头:“陛下贵为大秦君主,梓笙岂有不敬之礼。”
“那为什么你从未看过寡人,从未对寡人笑过,就连刚才,你对着王翦笑,对着成蟜笑,都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寡人一眼,秦梓笙,你好大的胆子。”嬴政定定的看着眼前低着头的人儿,用着从未有过的语气,一想起刚才的宴会嬴政便没来由的心中一闷。
梓笙听到这,愈加害怕和慌乱,“陛下,梓笙深知自己相貌普通,行为言语古怪,更是身无长处,像梓笙这种粗鄙小民又怎么敢正视陛下,深怕自己折辱了陛下。”
“秦梓笙,此话当真?”嬴政托起梓笙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更加凑近,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说道:“你以为寡人会相信么?”
嬴政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灼热的呼吸萦绕在二人鼻间,梓笙手一抖,只听琵琶啪的一声落了地,霎时间只觉唇上被一片冰凉覆住,唇齿间夹着酒后的余香,下巴上的手不知何时移到自己后颈,反复摩挲,一阵酥麻瞬间传遍四肢,梓笙大惊,倏尔用力推开嬴政,转身从他的桎梏下挣扎出来。
“陛下,您喝醉了,不要再戏弄梓笙了,若无事,梓笙这就退下了。”她跪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在发抖,脸上热的足足可以煮熟一个鸡蛋。
“至今为止,还从没有一个女人敢拒绝寡人,寡人只不过看你与其他女子不同,一时好奇罢了,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等哪一天寡人腻了,说不要便不要,你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嬴政看着从自己身下逃跑的梓笙,也不知哪来的怒气,全发泄在刚才那番话里。
听到这,梓笙一时也不知哪根弦搭错了,一时紧张全无,腾地站起身来,对着嬴政说:“是,我是无法选择,就连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都无法选择,就连我自己能不能回去我都无法选择,即使是我最爱的大秦朝又怎么样,即使是我心里最崇拜的伟大君主又怎样,这里始终不是我想要待得地方,这里的所有人始终都不会是我想要一起生活的人,我以前不属于这里,现在仍然不属于这里,将来更不会属于这里,既然陛下腻了,就请陛下放我出去,我想回家···”最后一句,梓笙几乎哽在喉咙里,带着隐忍的哭声,转身便要往门外跑,却被用力扯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还没等梓笙反应过来,嬴政扳过她的肩膀:“秦梓笙,不要惹寡人!”梓笙哪里看的到嬴政眼里那一丝慌乱和无措,还有那隐隐的担忧。
“惹?我从来都没有惹过谁,是命运惹了我,让我撞上这么难以置信的事。嬴政,既然你说我惹了你,那好,我就告诉你,不久之后,你的王弟,将会发起兵变,向你倒戈。”梓笙也是一时赌气,竟没想到,把未来之事不小心告诉了嬴政。
嬴政听到这,不怒也怒了,一手推开梓笙,大声说道:“秦梓笙,寡人的事何时轮到你在这信口开河,今日,寡人暂且饶你不死,若有下次,立斩之。”
“谢陛下不杀之恩,民女方才多有得罪,日后,还请陛下好自为之。民女这就退下。”梓笙渐渐恢复了理智,也有些庆幸自己能捡回一条命,不然,公然侮辱王室成员,自己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得。
嬴政看着梓笙离去的背影,复杂的心情一涌而上,自己刚才是怎么了,许是当真醉了,可是心里的那股感觉怎么从未有过,听到她说出那么大逆不道的话,自己竟然没有杀了她,为什么?想到她在宴会上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过目光,为什么会生气?听到她以为自己是在戏弄她,为什么会愤怒?看到她眼里的泪水,又为什么会慌乱?一万个‘为什么’盘踞在嬴政的脑海,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映着皎洁的月光,梓笙一路小跑回到住处,又是懊恼,又是悔恨,又是担忧,想起刚才与嬴政亲昵的一幕,又不禁打了个冷颤,觉得自己刚才还真是英勇无畏啊,想到这,梓笙摸摸了自己的脖子,还好,脑袋还在,只是,被嬴政触碰过的地方还在隐隐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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