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王翦看着怀里已经睡熟的梓笙才稍微安下心来,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榻,帮梓笙掩好被子,便轻轻推门出去了。
一开门便又看见苒熙端着小菜和清粥在门外候着,苒熙见是王翦出来,急切的问道:“大哥,梓笙现在怎么样?”
“梓笙刚刚睡下,先不要吵醒她吧,不过,只怕梓笙心里的痛还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还有这极寒之药···”王翦回过头,深深的望着床榻上的梓笙,眉间的担忧和心疼浓的化不开。
苒熙看着梓笙,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而又看向王翦,算上今天,王翦已经四天四夜没合眼了,双眼红的吓人,苒熙也是一阵心疼,说道:“大哥,你快去休息吧,梓笙这里我来照看着就是了。”
“不要紧,现在时间还早,我已经几天没去参加早朝了,今日再不去,只怕陛下那里也无法交代···”王翦摇了摇头说道。
“大哥,听王贲说,陛下也已经有三日没上早朝了,今日才又重新召见了文武重臣,我已经和王贲说了,让他转告陛下,说你身体不适,今日你就好好在家里休息吧。”苒熙连忙说道。
“既然如此,也罢,熙儿,若是梓笙醒了,马上告知我。”王翦又回头看了看梓笙,随后才回了自己房里,想睡上一会。
“我知道了,大哥。”苒熙望了望榻上的梓笙,苍白的面容上眉头紧锁,又看了看王翦离去的背影,这些天,王翦整个人已经消瘦了一圈,可苒熙看得出,王翦的眉宇间却比原来多了一份安定,多了一份幸福,苒熙无奈的摇了摇头,轻手轻脚的便进了屋,将东西放下,默默地守在梓笙身边···
自从梓笙一走,嬴政便生了场大病,自十三岁登基以来,整整十年,嬴政从未缺过一场早朝,哪怕几天几夜未眠未休,嬴政都会坚持主持早朝,处理朝中大小事务,而今却一连三天没有上早朝,文武重臣们难免担心起疑,可嬴政只是让赵高吩咐下去,说是身体不适,休朝三日,这三日不召见任何人,就连他赵高也不见。
这天早上刚好是第四日,赵高照例来永安宫侍候嬴政上早朝,刚到永安宫门口,守卫便说道:“赵大人,陛下不在永安宫。”
赵高心下一沉,忙问道:“不在永安宫?!那陛下在哪?”
“回大人,小人也不知,这三日,陛下都不在永安宫。小人问过陛下,陛下只吩咐我们留下在这守着。”守卫回道。
听到守卫这么说,赵高心中也猜出一二,便说道:“我知道了。”随后便转身去了清扬宫。
不多时赵高就来到清扬宫,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嬴政这三天都是呆在这清扬宫,门口的侍女见是赵高,连忙行礼道:“见过赵大人。”
“起来吧,我问你,陛下可是在这呆了三日了?”
“是,陛下在这呆了三日了,从未出来过,陛下也不让我们进去侍候,只吩咐我们在门口守着,就连端进去的食物,陛下也几乎没有怎么动过,小人们担心陛下,曾进去过几次,却都被陛下赶了出来。”侍女一口气将这几天嬴政的状况都说与赵高听。
赵高听罢,连忙小跑着进了内殿,只见嬴政披散着头发,斜倚在案几旁,盯着案几上那把琵琶出神,丝毫没有察觉到赵高,看着嬴政连日下来消瘦的身形,还有面容上挥之不去的憔悴和落寞,赵高鼻头一酸,悄悄跪在嬴政旁边,轻声说道:“陛下,赵高来了,陛下,您这是···何苦啊?熬坏了身子,您叫赵高怎么办,叫秦国怎么办啊?”
良久,才听到嬴政沙哑的说道:“赵高,给寡人束发更衣,寡人该上早朝了。”
“陛下,朝中事物还有李大人和老丞相他们顶着,您如今还是好好休息,将身体养好,再处理朝中事务也不迟啊。”赵高轻声说道。
“寡人的身体好得很,束发更衣!”嬴政转过头看着赵高,厉声说道。
赵高抬起头,看到从嬴政眼睛里射出点点寒光,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得应了声:“诺。”便起身给嬴政束发更衣。嬴政这样的眼神,赵高也是第一次见,冰冷平静的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没有丝毫感情,没有丝毫波澜,平静的让人害怕。
不多时,赵高最后帮嬴政整理了衣摆,说道:“陛下,已经好了,想必诸位大人也已经在大殿上候着了。”
嬴政甩了甩袖子,沉声说道:“走!”
赵高小步跟在嬴政身后,出了清扬宫,刚一出清扬宫宫门,嬴政却突然停下,回头看了看那块‘清扬宫’的牌匾,说道:“赵高,清扬宫内一切事物如常,没有寡人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说完,便快步往大殿走去。
“诺,赵高知道了。”赵高跟在嬴政后面,轻声应着。
赵高本以为秦梓笙一走,这清扬宫也便不再是什么清扬宫,嬴政毕竟为一国之君,身边的女人自然不会少,到时这清扬宫自会有其他的人住进来,可是赵高没想到,嬴政在秦梓笙走后,独自在这呆了整整三日,如今又吩咐这清扬宫的事物一切如常,就像是秦梓笙还在一般,赵高如今才算是真切感受到,秦梓笙在嬴政心里的地位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重要。
这三天里,嬴政想了很多很多,与梓笙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一幕幕掠过,看着清扬宫里她的痕迹一点点消失,嬴政才不得不面对梓笙离开的现实,那把琵琶,那支消失的桃花簪,还有书架底层那一叠叠写着自己名字的丝绢,越看到这些,嬴政就越不相信梓笙之前所说的所做的都是假的,可是她和王翦的那一吻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还有她临走前所说的每一句话,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嬴政不愿意去想,可是这些却又不自主的在脑海里反复上演。
当从身体上的疼痛和意识的模糊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嬴政是真的慌了,他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接下来没有梓笙的漫长岁月,他知道梓笙就在离他不远的王翦身边,可是如今,梓笙不再是梓笙,而是将军夫人,是自己亲手把她推向王翦,是自己亲手在他们之间划下一道线,筑起一座君臣之墙···
片刻间,嬴政已来到大殿,文武重臣们齐整整的站在台阶下,嬴政不由自主的看向王翦的位置,似乎看到王翦就像看到梓笙一般,也或许嬴政想看到王翦脸上的失落和悔恨,那样的话,也许自己还有机会将梓笙接回来,嬴政在心底里做了千百种设想,每一种设想的结局无一不是梓笙笑盈盈的叫着自己王上,可是在看到王翦的位置上空无一人的时候,听到王贲禀告他:“王翦身体不适,告假。”的时候,这一切都瞬间破碎,那一刻,嬴政才真切的知道,原来,梓笙真的再不属于他。
良久,嬴政终于收了神,低声说道:“诸位,近日,寡人身体不适,朝中事务有劳诸位了。”
“陛下,言重了,陛下日夜操劳,身体要紧啊。”李斯拱手说道。
“是啊,陛下,您要是有个好歹,可叫我们如何是好啊!”蒙恬拱了拱手,宏声说道。“还有那王翦,平日里壮的和头牛一样,怎么这下也病了?”
一旁的赵高听到这,心下一惊,连忙跪下接过话茬说道:“蒙将军说的是,是赵高照顾不周,赵高没有侍候好陛下,赵高其罪当诛。”
“赵高,起来吧,不关你的事,是寡人疏忽受了凉,天气渐冷,你回头多准备些姜汤备着,现正值我秦国关键时期,寡人的臣子一个都不能给寡人倒下!”嬴政虽然嘴上说着,可是眼睛里却不见一丝波澜。
李斯察觉到嬴政的不同,却也不好多问,只好转了话题说道:“陛下,当今秦国内政稳定,又值关中水渠完工在即,正是我秦国一扫六合之际啊!”
“是啊,陛下,如今水渠一旦完工,那秦国就是如虎添翼,那六国迟早是秦国的囊中之物。”台下的蒙毅拱着手说道。
沉默了片刻之后,嬴政缓缓抬起头,目光里终于有了一丝光彩,沉声问道:“诸位且说,若是要一扫六合,需多少光景?”
“臣以为少则二十年,多则三十五年。”李斯低下头,谨慎的说道。
“臣以为李大人所说不错,少则二十年,多则三十五年。”老丞相王绾点头说道,众位武将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看到这的嬴政嘴角扯出一抹笑,豁然起身说道:“二十年太长!十年!多则十五年!到时,寡人定要天下奉秦!四海归一!”
李斯看着此时的嬴政,那双眼眸和初见时一样冰冷,却比初见时更加锐利,更加坚定,只是那锐利和坚定的背后布满了冰霜,一丝一毫的温暖和波澜都不复存在,这样的嬴政无疑是这天下间最完美的利器,只消岁月的打磨和时机的磨练,他便会是这百年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代霸主!
李斯会心的笑了笑,高声山呼到:“陛下万年,秦国万年,天下奉秦,四海归一!”
其他众大臣见状,也纷纷一起山呼到:“陛下万年,秦国万年,天下奉秦,四海归一!”
“寡人要寡人的大秦岁岁不休!”嬴政注视着远方高声说道。在那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山呼中,嬴政知道,或许只有天下才能让他彻底忘了梓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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