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边梓笙一个人离开王府之后,并没有急着离开咸阳,而是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梓笙倚着窗子看着下面被阳光一点点照亮的街道,这时候王翦也该醒了吧,不知道他看到信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梓笙笑了笑,她知道王翦一定会按照自己希望的那样去做,因为她相信王翦,而王翦也会同样相信着她···
外面的太阳已经升的老高,梓笙拿出那支桃花簪子在阳光下晃了晃,一如那天嬴政送给自己的时候一样,金丝闪闪的纹理流淌在自己掌心上,离开他不过数月,可是却感觉和他分别了好久好久,那日他在大殿上的决绝,他的背影,他的语气,仍然清晰地在自己眼前重现,梓笙想他一定恨着自己吧,恨自己背叛了他,恨不能一剑杀了自己···
“公子,公子,小人来给您送些早点。”门外的店小二敲着门,把梓笙的思绪拉了回来。
梓笙定了定神,重新将那簪子收好,起身去开门说道:“你放进来吧。”
“好,小人给您放在桌子上了,若是有什么事,随时吩咐小人就是了。”店小二弓着腰,殷勤的说道。
突然间,楼下传来一阵阵喧闹,马蹄声和车轮声混杂交织在一起,越来越近,梓笙走到窗边,往下望了望,长长的两列马队缓缓踏过,梓笙见马背上的人服饰奇特,便回过头问那店小二:“小二,你可知楼下何事如此热闹啊?”
那店小二笑着来到窗前往下张望着说道:“公子,您是昨晚才来的吧,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这可是燕国的和亲队伍。”
“和亲?”梓笙不解的问到。
“是啊,是当今陛下和燕国公主和亲,听说这燕国公主啊,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如今大老远嫁到咱们秦国来,这排场自然不能小了啊···哎呦,公子,你快看,喜车来了!”店小二兴奋地指给梓笙看。
“和亲,他要和燕国公主和亲···”店小二的话梓笙除了听到这些,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是呆呆得望着楼下那驾驷乘马车在自己眼下缓缓而过,马脖子上的红绸子随着骏马的摇晃愈发的招摇,楼下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吵,清风刮起车上的红色帷帐,掀起了车中人的面纱,绝美的面容在梓笙眼前一晃而过,那满眼的红色像极了铺天盖地的嘲讽,原来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和燕国公主和亲,只有自己不知道,原来她自己还傻傻的以为他会恨自己,至少还记得自己···
一旁的店小二兴奋地拉着梓笙说道:“公子,公子,你看到了么,那燕国公主果真是个美人啊,真是美啊,我们陛下可有艳福喽···”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下楼,挤在人群中,想要再一睹那燕国美人的风貌。
梓笙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走远的和亲队伍,她何尝没有想过嬴政身边会有接连不断的女人,可是如今,这女人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以这种光明正大的方式嫁给他,那和亲的队伍阵仗有多大,梓笙的心里就有多痛,看着那一簇簇的红色蔓延在自己眼前时,梓笙才真真切切知道,原来全天下的女人都可以和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只有自己不行,只有自己不能陪在他身边,这一切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她想嬴政应该不会恨她了,自从他把自己赐给王翦的那一刻时,自从他让赵高给自己服下极寒之药那一刻时,嬴政就已经决定要把她从他的生命里抹去,梓笙握紧了袖口里的那支桃花簪,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原来,他们之间的淡漠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容易的多,你看,这就是证据,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女人,而她,真的就不过是嬴政生命里的一个过客罢了···
既然如此,自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梓笙摇了摇头,无奈的笑着,起身拿了包袱,往楼下走去···
嬴政下了马之后几步就冲进王府,家老看到是秦王亲自来此,哪里敢阻拦,只得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说道:“小人拜见陛下,二位将军现在都不在府中,不知陛下有何要事?”
“说,秦梓笙在何处?”嬴政一边往里走着,一边问家老。
家老一听甚是奇怪,可看着嬴政这副架势,只好乖乖地领路说道:“陛下,夫人在内院,随小人来。”
嬴政加快了脚步,恨不能一下子就见到梓笙,一刻都不能再多等了···
不一会儿,嬴政就来到内院,他回头吩咐家老说道:“你下去吧。”家老不敢声张,只得退下,但又不好留嬴政一个人在这内院,便去找了苒熙。
嬴政放慢了脚步,强压下心头的紧张和渴望,他收了收脸上的表情,一步步的走向那间屋子,这一次,她就在里面,这一次,她会叫着自己王上,这一次,所有的曾经日日夜夜想念的情景都不会落空···
嬴政轻轻推开了门,却并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也许她出去了也不一定,嬴政小心翼翼的踏进屋子,屋子里弥漫着她身上特有的香味混合着淡淡的药草的香气,看着床榻上那两床被子,嬴政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四周打量着这几个月来她住的地方,看到案几旁那件脱下来的曲裾,嬴政的心头又是一股火气冲上头顶,她总是这样,仅仅一件衣服就能让自己如此动怒。
嬴政皱着眉拿起那件曲裾打量了一下,她瘦了!难道身体还没有好么?一连串的疑问不断地在脑海中涌现,他顺手拿起案几上的那一摞摞丝绢,是她写的,原来她现在已经学会了写字,嬴政不断地翻着,脸色却越来越暗,那满满的丝绢上出现的最多的却是王翦两个字···
那一笔一划的名字,那黑色的墨汁在自己眼前延展,呵!多么讽刺,她当初说过不愿意学写字,只要学会嬴政两个字便好,可是如今呢,她学会了这么多字,写了这么多次,却唯独不会再写自己的名字,嬴政攥着丝绢的手渐渐收紧,不过数月,难道她就真的忘了自己么?!
忽然,嬴政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大声喊道:“秦梓笙!”
“苒熙拜见陛下!”苒熙站在门外,轻声说道。
“怎么是你?”看到苒熙的那一刻,嬴政原本晶亮的黑色眸子瞬间黯淡了下去,不可置信的问道。
“这话还要苒熙问陛下才是,为何陛下会在自己臣子的内院呢?”苒熙慢慢走进来,问道嬴政。
这件事本就是嬴政不对,这一问反倒被苒熙给问住了。
“陛下,若是想找大哥,那您早上已经见了,不会这么没记性吧?若是想找王贲,那这里可是大哥和大嫂住的地方。”苒熙特意将大嫂两个字说得又重又慢,她自小和嬴政他们一起长大,自然不会惧怕嬴政,嬴政今日来此,她苒熙又怎么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是嬴政之前那般对梓笙,看着梓笙这几个月来受的苦,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苒熙,之前田升一事,是寡人对不住你,日后若是有···”
“够了,别说了,陛下,大哥和王贲现在都不在,您还是走吧,况且君臣有别,若是被别人落下了话柄便不好了。”苒熙一听到田升的名字马上打住嬴政的话,没好气的说道。
“好,熙儿,寡人只问你,笙儿她现在在哪?”嬴政的语气里有些焦急又有些期待。
“陛下,梓笙是我将军府的夫人,你若是想找什么笙儿,我这将军府里可没有!”
“苒熙,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和寡人如此说话。”嬴政有些动怒,厉声说道。
“哼!”苒熙看了眼嬴政,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
“好,寡人再问你一遍,秦梓笙去哪了?”嬴政忍着怒气继续问道。
“陛下,秦梓笙已经不在这里了,陛下请回吧。”
“胡说,秦梓笙她到底在哪?!”听到苒熙这么说,嬴政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大声问道。
“陛下,今日一早,梓笙便留了书信给大哥,她已经走了。”苒熙轻声说道。
“走了?!她去了哪里,快说!!”嬴政几乎是风一般地奔到苒熙面前,高声问道。
“苒熙不知。”
“你在骗寡人!苒熙,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还有你肚子里这个孩子!若是想活,就告诉寡人秦梓笙她到底去哪了?!”嬴政瞪大着眼睛,死死擒住苒熙的肩膀,目眦欲裂的吼道。
“陛下,你就是杀了苒熙,苒熙也不知道梓笙到底去了哪里,既然是你当初把她赐给大哥,如今这又算哪般?!”苒熙冷冷的看着被怒火冲昏头脑的嬴政,淡淡的开口说道。
听到这的嬴政手一松,往后趔趄了一步,浑身像被突然抽去所有力气一般,连站都有些站不稳,“是啊,寡人如今这又算哪般···”嬴政小声呢喃着,落寞的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看着如此的嬴政,苒熙也突然有些于心不忍,向来那个强势霸道的嬴政竟然为了梓笙到了如此地步,苒熙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陛下···”
嬴政听见苒熙这一声,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陛下,梓笙走了,他和大哥说不要去找她,这些日子我看着梓笙,她受的伤,她受的苦,我都替她心疼,如今她既然选择离开,我想,她便不会再回来了···”苒熙低着头,轻声说道,她了解梓笙,也知道嬴政在梓笙心里的位置,再看到嬴政今日这般模样,苒熙突然明白了梓笙为什么要走,也清楚的明白梓笙这一走便很难再回来···
嬴政没有再说什么,整个人像是失了灵魂一般,机械的往外走着,他不知道梓笙到底去了哪里,他害怕,害怕如果梓笙回到她来的地方,那么是不是就真的再也不会相见?嬴政怎么也没想到,本以为满心欢喜的相见却变成了永别,是不是从此以后,关于她的所有,也都会慢慢变淡,离自己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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