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永安宫,嬴政就将赵高叫了进来,赵高一进来便毕恭毕敬的行了礼说道:“陛下有何吩咐?”
嬴政淡淡的看着赵高,眉间隐隐透着一股欣喜和狡黠,缓缓启唇说道:“赵高,此次宫宴,寡人便全交由你去打理,切勿要出了什么乱子。”
赵高一听,连忙拱了手说道:“陛下放心,赵高定尽心尽力,不负王命。”
嬴政故作深沉的点了点头,装作不经意的说道:“嗯,此番宫宴,将王翦和念卿的案几排在寡人眼下。”
赵高听嬴政这么一说,有些纳闷,便说道:“陛下,若是将王翦将军列为上座,那是理所应当,可是念卿将军无功无爵,若是排在上位恐怕不妥···”
“胡说,念卿为我秦国只身犯险,又屡献奇策,哪里是无功?!寡人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哪里这么多废话?!”嬴政陡然提高嗓子说道。
赵高被嬴政这一嗓子吓得一哆嗦,连连点头说道:“是,是,赵高记下了,是赵高疏忽了,陛下息怒。”
“嗯,还有,宫宴当晚听寡人吩咐,到时你要是敢出一点差池,寡人要了你的脑袋!”嬴政起身绕到窗前,背过身去,声音不大却极有威慑力。
“是,赵高谨记,谨记!”赵高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有些不大明白,这嬴政从来不关心宫中这些事情,怎么这次却如此上心。
“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诺,赵高这就退下。”
赵高出了门,嬴政呆呆的看着窗外,这三个月来,自己也想的很清楚了,无论念卿到底是不是梓笙,自己都要试上一试,自己已经失去过梓笙一次,不能再失去她第二次,自己已经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再去承受一次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感觉了。
转眼间几日已过,距离宫宴还有两日,众位朝中重臣都收到了赵高送去的请帖,当然尉缭子和梓笙更是不例外,接到请帖那一刻,梓笙心里就有些抵触和为难,尉缭子自然全都看在眼里。
等到晌午吃饭的时候,梓笙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紧紧锁着眉头,饭也没吃几口,尉缭子见状也放下了碗,捋了捋胡子,笑眯眯的问道:“丫头,你可是在为秦王宫宴的事烦心?”
梓笙一听,抬起头看着尉缭子满眼笑意的看着自己,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果然还是瞒不过师父您。”
“丫头,为师看啊,既然这宫宴你怎么都躲不掉,还不如就这样大大方方的去,没什么好担忧的。”
“师父,上次陛下来咱们国尉府,您也看到了,若不是师父出现的及时,恐怕梓笙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陪您老人家吃饭了。此次宫宴我只怕···”梓笙心里乱作一团,一想起上次嬴政揪着自己问到底是谁,梓笙就觉得心口慌得厉害。
尉缭子看着梓笙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说道:“丫头,此次秦王大宴群臣,犒劳秦军,你和王翦特意被指名,若是不去,那便不是为臣之道。可为师也知道,也看的出来,你与嬴政之间情丝难断,若是去,你心里定然有所顾忌。可是,丫头,你现在是秦将念卿,不再是是当初那个身中寒毒的秦梓笙了···”
听到尉缭子这一番话,梓笙心中豁然开朗,事到如今,就让自己去堂堂正正的面对,既为嬴政的臣子,总不能就这样躲一辈子,若是自己连这一步还跨不出去的话,那还怎么看他君临天下。
看到梓笙的眉头渐渐舒展,表情也平缓的多,尉缭子放心的点点头继续说道:“丫头,到时你便是念卿,念卿便是你,就连王翦和你朝夕以对那么久都没认出来你,难道还怕他秦王一场宫宴么?!”
梓笙笑着点点头,说道:“嗯,师父,我记下了。”梓笙一边说着一边给尉缭子夹了菜,“师父,吃菜!”
尉缭子笑看着碗里的饭菜,却暗暗叹了一口气,一向自信看得清天下事的自己,如今却也看不清了···
这一边,嬴政又将赵高叫进永安宫,赵高屁颠屁颠的一进门,就听嬴政说道:“赵高,将这个送到燕姝那去。”
一听见燕姝的名字,赵高一瞬见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战战兢兢的问道:“陛下,是将这个送到燕国公主那去?”
“嗯,你告诉她,让她宫宴那晚穿着这个去。”嬴政没抬头,低声说道。
赵高又是一惊,嬴政这个意思是让燕姝也去宫宴?赵高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又轻声问了问:“ 陛下,这宫宴是陛下与诸位大人犒赏秦军的宴会,燕国公主去怕是有些···”
“寡人让你去就去,那燕姝怎么说也是寡人的女人,如何还去不得?你再多嘴,信不信寡人现在就要了你的脑袋。”嬴政黑着一张脸,抬起头瞪着赵高。
“赵高不敢,赵高不敢,赵高这就去,这就去!”说完,赵高拿着东西便一溜烟跑到了燕姝那。一路上,赵高心想陛下总算是能正眼看看这燕国公主了,也终是不枉费当初自己和李斯的一番口舌了。
到了燕姝那,赵高见了燕姝拱了拱手说道:“赵高见过公主。”
燕姝一见是赵高,心里也高兴,便问道:“赵高,可是陛下吩咐你过来?”
赵高眼睛一弯,呵呵笑着:“正是,陛下特意命赵高过来,将这送给公主,说是务必让公主两日后穿着这身衣裙出席宫宴。”
燕姝不可置信的望着侍者手里托着的那件紫色曲裾,满心欢喜,满心感动,嬴政终是肯回头看自己一眼了,燕姝稳了稳表情,强按下心头的激动,回身说道:“有劳赵大人了,就烦请你转告陛下,燕姝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公主放心,赵高这就退下了。”赵高点点头,一行礼便转身退下了,这宫宴临近,自己这几天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赵高一退下,燕姝身边的颖儿便将那间曲裾拿起来在燕姝身上比划着,笑着说道:“公主,这曲裾公主穿上一定美若天仙。”
“你这丫头···”燕姝笑着,看着那件淡紫色的曲裾,想象着嬴政看见自己穿上这曲裾时又该是怎样一种表情,来到秦国这么多年,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有了期待。
终于,两日时间一晃而过,咸阳宫内一片热闹,赵高大清早就将这咸阳宫里里外外,凡是目所能及之处都挂上了红绸子,挂上了宫灯,就连宫里的大树都没有放过。忙完这些,赵高就照例去永安宫侍候嬴政起床,一进永安宫,赵高推开宫门,就见嬴政已经一身素衣坐在案几旁,披散着头发,认真的看着竹简。
赵高一进来便行了大礼说道:“陛下,今日何不多睡些时候?”
“寡人睡不着,便起来看看竹简。赵高,束发更衣。”嬴政放下竹简,起身说道。
“诺。”赵高回身拿出带过来的新衣,一袭黛紫色长衫,没有往年衣物那般厚重,却平添了几分飘逸潇洒。随后赵高又给嬴政束了发,简简单单的将头发束在一处,脑后精致的用金环绑了辫子一并束在发顶,最后又用嬴政常戴的那块玉环插了冠固定在发髻上。
一切打理好之后,嬴政起身,低头打理了一下袖子,抬头问道:“赵高,寡人今日这般模样如何?”
赵高一听,愣了一下,随后便笑弯了眼睛连忙说道:“陛下英姿乃是天下仅有,赵高曾听人说,天下七王,最美秦王。可赵高看来,这话有假,当是古今天下,秦王最美!”
“赵高,没想到你这张嘴真是一年比一年会说啊!”嬴政冷哼了一声。
“陛下,赵高可是实话实说啊,没有半点虚言。”
“行了行了,起来吧,寡人问你,昨夜吩咐你的事可都办妥了?”嬴政一脸嫌弃的看着赵高问道。
“回陛下,赵高都已经办妥了,还请陛下放心。”赵高起了身轻声回道。
“嗯,那就好,你也下去吧。”
“诺,赵高这就告退。”赵高说完便退下继续去忙别的事情了。
时近黄昏,天色已经渐暗,咸阳宫此时已经亮了宫灯,映着红色的绸子将整座咸阳宫笼罩在一片绯色之中,平日里召开早朝的大殿今晚却是格外的通亮明澈,自从嬴政下令取消宫宴以后,这座大殿时隔数年才又被装点的如此富丽堂皇,台阶上王座左侧的角落里,乐姬们已经开始奏乐,声声丝竹,悠悠钟音从殿内飞到殿外,绕梁盘旋。
赵高满意的点了点头,再一看大殿外面,众位文臣武将的车马已经陆陆续续的抵达,赵高连忙叫了侍者过来门口候着,自己也开始将诸位宾客请进大殿。
离宫宴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朝中重臣们也相继抵达,李斯一身青色长衫从殿外走了进来,赵高一见连忙行了礼:“廷尉大人,快请入座。”说着就将李斯带到王座右手边的第四个案几前。
赵高一回身,见是丞相王绾,又是一拱手将王绾带至李斯前面的案几落了座。随后,赵高就见王翦一袭牙白色长衫,风度翩翩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赵高暗自感叹着王翦当真是一代儒将,如今这番打扮若是不说,旁人定以为是个谋士,半点都不会想到此人竟是大秦将军。赵高连忙迎了过去拱手说道:“赵高见过将军,不知将军伤势可还好?”
“劳大人惦念,王翦已无大碍了。”王翦儒雅的行了礼,便随赵高走到王座左手边的第三张案几落了座。
已经入了座的文臣武将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寒暄了起来,赵高走到门口就见一辆马车缓缓停下,车中人下了车,来到大殿,赵高一看,只见尉缭子一袭素色长袍,白发随意的挽成髻,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笑呵呵的迈进大殿,赵高弓着身子行了礼。一抬头却看见梓笙一身淡雅的水色长衫,利落的挽着发髻,用同样的水色发带绑了,垂在衣领处,衬得整个人俊美恬淡,赵高又是一拱手:“赵高见过国尉大人念卿将军,还请国尉大人和将军随赵高来。”
梓笙没有说话,只是拱了拱手便向赵高回了礼,赵高引导着二人往前走,将尉缭子引到王翦前面,暨王座左手边第二张案几处落了座,随后便转过身,一伸手示意梓笙在王翦后边暨王座左手边第四张案几落了座。
落了座的梓笙紧张的绷紧了身子,僵直的脊背上开始有些冒冷汗,一旁的王翦自然看得出来,便偷偷伸出手,在案几下面轻轻拍了拍梓笙的手背,笑着说道:“没想到我们念卿将军竟是个翩翩美少年啊。”
梓笙偏过头,正对上王翦那双眸子,王翦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梓笙放松下来,梓笙看到这样的王翦,心中也逐渐平缓下来,微微点点头。这时又听王翦小声地在自己耳畔说道:“念卿,今晚我在身边陪着你,别怕···”
王翦话音刚落,就听见赵高高声说道:“昌平君,昌文君到。”众人就见二人宽衣博带,缓缓的走到王座两侧的上座,落了座。
如此一来,诸位宾客已经到齐,赵高看了看时辰,微微点了头,便快步走上台阶,在王座旁站定,缓了口气,大声宣布道:“陛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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