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孩子哪怕真的是那个稳婆的孩子,镇北王也知道自己是不会亏待于她的,何况她有可能就是他的女儿。他会爱护她,而且他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见过哪个女子可以像她这么勇敢,敢以身试毒,只是为了救助更多的人。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谁又说你不是我镇北王府的郡主了?”
镇北王这句话出口的时候,震惊了整个苍梧谣的人。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王爷是何用意。镇北王却没有解释,以他的身份也不需要去解释,别人只要执行他的命令就够了。
他走到纳兰锦绣跟前,把跪着的她扶了起来,伸手轻拍了拍她的额头,笑道:“我会为你讨个公道回来的。”然后他走到那个婆子的身边,冷声道:“我念在你曾伺候过先王妃的份上,姑且饶你一命,但你冒犯了郡主,也必须是要罚的。自己去领十军杖,至此后永世不得踏入北疆一步。”
纳兰锦绣转头去看沈从苁,见她僵在原地。沈从苁内心深处是不可置信的,上面见她迟迟完不成任务,就把真正的镇北王郡主送给了她。她以为这一次一定可以了,只要徐锦笙失去了镇北王府郡主的身份,和纪泓烨的婚事就一定不可能成了。谁知镇北王竟然还要承认她是郡主,这是要把她收成义女,甚至要当成亲生女儿养。那她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其实,纳兰锦绣也没想到镇北王会保留她郡主的名份,说到底徐锦笙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她想着他们毕竟做了这么长时间父女,即便真的是毫无血缘关系,那也是有些感情的,不至于做的太绝。却没想到他会留下她,并且保留了她的身份。
真正的郡主哭着跑到镇北王身边,两只手紧紧拉住他的手臂,半仰着脸颊看着他,话语十分可怜:“爹爹承认她是郡主,那是不想要我了吗?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外面,受尽欺凌,爹爹就真的忍心不管我吗?”
镇北王被她哭的有些无措,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女儿,可她毕竟没在自己身边长大,甚至他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女儿的存在。猛然冒出这么大的一个孩子,他也是有些吃不消的,但他也知道孩子心思敏感,怕伤害到了她。就安抚着说:“你是我的女儿,爹爹怎么会不要你?”
“那为什么你说她还是郡主?”
“她是郡主,你也是郡主。笙儿应该比你年长了几日,以后她就是你的姐姐。”
“她是徐锦笙,那我是谁?”
镇北王侧头,这属实把他有些难住了。他是个粗人,舞刀弄枪还行,诗书倒是也通晓不少,只不过取名字这种事情,他还真的不行。总不好取的太过随意,让这孩子以为他不重视她。
正当他愁到不行的时候,徐锦策进门了。他穿着一身银色劲装,一身风尘,想来是刚到王府就过来了。他对镇北王道:“父帅,不如就取箬字可好?”
“箬字何解?”
“咱们北疆有一种生命力极强的竹子,名为箬,即便是在严寒中,也是翠绿的。”
“好!你今后就叫徐锦箬。”
箬?听起来倒是挺好听的,可竹子这个寓意她就不喜欢了。她现在可是镇北王府的郡主,金枝玉叶,为什么偏偏选要选竹子做名?竹子不应该是那种贫苦人家才选的字吗?徐锦箬有些不高兴的想,但到底是闷在心里,没敢说出来。
纪泓烨虽然没去苍梧谣,但也让纪小白一直在盯着,等到纪小白匆匆回来复命的时候,已经是过了一个上午。
“成了。”纪小白笑着道。
纪泓烨清淡的笑了,他就知道徐锦策一回来,这个局也就解了。心里虽然还在气着她,但她毕竟是个弱女子,他到底还是要替她筹谋的。
“在世子回来之前就成了。”
“哦?她是怎么做到的?”
纪小白有些傻气的挠了挠后脑勺,说:“我也不知道姑娘做了什么,应该算什么都没做吧!”
纪泓烨眼眸平静的看着他。
纪小白只好又道:“挨了一巴掌算不算?”
“什么?”纪泓烨的声音阴沉沉的:“谁做的?”
镇北王在北疆素有贤名,对自己的士兵都爱护有加,又怎么可能在王府里随便动用私刑?今天这事说到底和阿锦也没有什么关系,她也是个受害者,就算是罚也罚不到她身上,又有谁敢动手打她?
“就是带郡主回来的那个婆子,可能是仗着自己寻回郡主有功在身,而且又伺候过先王妃吧!”纪小白心里也不大是滋味,他们姑娘你虽然不大好,但也轮到别人来教训。再者说了,那是少爷护在心尖子上的,他和龙义都得恭恭敬敬的待着,如今被别人打了,他还真是想代她打回来。
纪泓烨一言不发,径直去了摘星楼。纪小白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据他了解,他家少爷这副神情的时候,多半就是动了真怒。也是,也不看看这挨打的是谁,那可是他家少爷的眼珠子,能不气吗?
纪泓烨到了摘星楼的时候,纳兰锦绣和吉祥如意还都没回来。他停了一会儿还不见有人,就又往苍梧谣走去。
苍梧谣里镇北王已经离开了,沈从苁自然也不会戳在这里。徐锦策正在和纳兰锦绣说话,徐锦箬乖乖的站在一旁,想插嘴,奈何跟不上他们的话题。因为他们说的良山和阿祥,她根本就不认识。
“你的眼光不错,阿祥性格果断,行动力强,适合做先锋。而且这孩子很上进,说真的,军中的人都挺喜欢他的。”
纳兰锦绣想到阿祥性格开朗,又善言谈,到哪都是能吃的开的。她比较担心的是良山,因为他的经历,她总怕对她有不好的影响。
徐锦策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冲她笑了笑,又拍了拍她的头,十分欣慰的说:“良山性格沉稳,虽不喜言谈,但考虑事情十分周到,有他陪着阿祥最合适不过。”
纳兰锦绣听他这么说,才算放了心。那两个孩子本就是苦出身,若是能在军中混出点名声来,以后的生活也就不愁了。她还没发现自己竟是这般爱管闲事。自己的事刚刚出了个头,又给别人担起心来了。
徐锦策看着她脸颊有些红肿,蹙了眉头。他在路上收到纪泓烨的信,就已经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刚进了王府,也听说了个大概,却没想到那个婆子竟下了这么重的手。这丫头本就生得娇嫩,如今被打了这一下,怕是没有个三两日都好不了。
他不禁也有些愤怒,毕竟一起共过福和村瘟疫,他对这个女孩子心里是喜爱并且敬重的。不要说他一直把她当成亲妹妹看待,就是她解了福和村之危这一件事儿,他就有责任要保护她。他语气不善:“父帅判她十军棍是轻的了。”
纳兰锦绣被他这么一说倒想起了自己脸上还有伤,她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还真是挺疼的。
“我这有伤药,你需要吗?”徐锦策本是想把自己的药给她,又想到她本身就是大夫,应该会有更好的伤药。
纳兰锦绣还没回话,就看到一双纯黑色的皂角靴,雪白的鞋底纤尘不染。她抬头,看见纪泓烨已经走到了她跟前,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就低低的唤了一声三哥。
纪泓烨神色平静的和徐锦策打了招呼,然后才盯着她的脸,淡淡的问:“疼不疼?”
纳兰锦绣摇头,看他微微的蹙起了眉头,她就又赶快点头。纪泓烨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对她道:“这是我从摘星楼取来的伤药,你自己赶快涂了。就在这里等我,我迟一点过来。”
纳兰锦绣知道他是和徐锦策有事情要说,可她就不明白了,他们说事情为什么一定要让她等在这里,她不能回去在等吗?她倒也不是介意在这多呆一会儿,只是她现在是特殊时候,急着去净房呢。
纪泓烨见她站在那里犹豫不决,仿佛有话要说却又不大敢说的样子,想到她今早来了月信。他只好对徐锦策道:“表兄不妨回揽月阁等我,我先把她送回去。”
徐锦策想说你身边不是带着护卫吗,何必要亲自去?可一看他表弟的眼神,片刻都离不开妹妹,便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毕竟他也不是没有喜欢的姑娘,也不是不了解这种感觉的。
纪泓烨走在前面,纳兰锦绣低头跟在他身后。他故意放慢了步子,她却也慢下来,但还是跟他保持着相同的距离。纪泓烨回头,面沉如水。纳兰锦绣没想到他会忽然停下脚步,鼻子撞到了他的背上,疼的她赶紧伸手捂了。
“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吗?”他本不想训斥她,可看了她那副蠢样子,又实在是忍不住。
“我不就在看路吗?”
“你看路还能撞到我身上?”
“就是因为低着头看路,所以才撞到你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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