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锦绣也不是没想过她怎么看待穆离,穆离又把她当成什么。结果都是不了了之,她想不通,甚至也不想去想。
有些事情不清楚反而罢了,但若是真的搞得一清二楚,那就无法维持现状。穆离和她终究不可能有任何结果,这是注定的。
她很清楚自己如今的心冷硬了,对待感情看得也越发淡。但是,她还是剩了两分柔情,一分给了三哥,见了他,心绪依然不受控制。
另一分则给了穆离。穆离于她而言到底是什么?她想,是逆境中一起同行的伙伴,是绝望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她唯一可以全心依赖的人。
她总觉得和他在一起就会特别安全,所以就把他们同行的日子放到无限长。这种长度似乎是她想象不到的长远,因为她觉得可能会是一辈子。
这般想来,她心中便又开始内疚。她和穆离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却更像亲人。她不知道这样下去的话,穆离还能不能有自己的生活。
米信当然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一针见血的说:“这世上可没有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当然静安公主身份尊贵,多个面首也不算什么。”
面首,就是供贵族女子取乐的男子。他们的身份甚至还不如妾室,充其量也就和男人宠幸的美姬一般。
说白了,不过是被人当做玩物,可以随意抛弃,也可以随意转赠。穆离是那样至真至诚的一个人,永远不能被这样对的,她不会允许的。
既不允许自己,也不允许旁人。
米信仔细观察纳兰锦绣的反应,在心中也为这女子鼓掌了。他把话已经说得这般直白,甚至是剖析得清清楚楚,没想到她竟然没有失态。
那个侍卫对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然也不会对他的蛊虫毫不动心。他本来是想激怒她,却见她面色依然平静,这份心性确实非常人可比。也不怪徐怀予当初会把惊云令交给她。
“不过做面首的男子多软弱,我看你那个侍卫可不像啊!估计即便是你强求于他,他也不一定能从了你。”
“你住口!”纳兰锦绣终于忍无可忍,她沉着脸,面容冷漠地说:“我们之间的关系怎样,还不劳你费心,多管闲事。”
米信大概就是希望她生气,所以此时笑得更加明媚:“怎么,静安公主是被我说中了么,不然我实在没法解释你为何动怒。”
纳兰锦绣转身就走,她潜意识中觉得米信是个很具威胁性的人。她自认为心志坚定,不过能不能不被米信带着节奏,还是未可知的。
“公主留步。”米信见纳兰锦绣不为所动,又说:“我今日带了巡防营来此,却没当众戳穿你手上有伤,就是给我们合作留了一条后路,还望公主慎重考虑。”
纳兰锦绣停下脚步,头都没回,冷声道:“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穆离?”米信最擅长谋心,任何人只要和他交往,就可以被他找到突破口。
纳兰锦绣确实好奇,那蛊虫必然是珍贵的。米信可以向她要的东西有很多,起码这公主府中奇珍异宝就多得很。
为何他偏偏要穆离?难不成他知道穆离对她的重要性,我也想借此来控制她?她有惊云令,米信又控制了她,那他就是想要天下也不是不能的。
“公主不要有那么多顾虑,我这个人最不信的就是感情,所以绝对不会用一个人来控制另外一个。因为这种东西最不可信了,万一你不在乎他了,那我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时候不早了,我也需要休息。少司命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不要拐弯抹角的了。”
“我要穆离自然有大用,但具体要做什么,公主没必要知道。就像我把这蛊虫给你,你要拿它做什么事,那和我也是不相干的。”
“既然是这样我劝你就死了这条心,我对你的蛊虫不感兴趣,也不会用穆离去交换任何东西。”
“公主确定不再考虑一下?”
“阿青,送客。”纳兰锦绣语气中已经诸多不耐烦。
米信自然不能无功而返,他说道:“公主不和我交易,我也总有法子达到目的,到时候若是累及他人,那不知是你之过还是我之过。”
纳兰锦绣已经走了。米信没想到这女人软硬不吃,他大费周章引来巡防营,又没当场揭穿她,就是希望能有一个合作机会。
谁知她明白他已经知道她今晚所做之事,却依然是什么都不怕。她如此有恃无恐,是料定他在南楚翻不出什么浪头来。
呵,来日方长,这不过才刚刚开始。总有一天,她会为今日的莽撞决定后悔。
“请吧!”卞烟青见他依然不动,就伸手做了个请他出去的姿势。
米信一见卞烟青就笑了。若说他平时俊俏得有些女气,这笑起来可一点都不柔媚,反倒是甜甜的。
这种甜在男子身上很少见到,就是长相最甜美的女孩子,也不见得有他受得这么惹人喜爱。甜而不贱,男子竟也是可以这样阳光的。
卞烟青的脸上从来没什么特殊表情,画皮本就不能见光,她也时常把自己想象成恶鬼。日子本来就是灰暗无趣,所以她是向往这种阳光的。
有时候心动真的就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即便后来回想起来,都会觉得特别邪乎。米信于卞烟青就是如此,因为他的一个笑容而爱上,直至最后万劫不复。
拓跋涛毕竟是北燕之主,他死在南楚,对各国使团都有冲击。他们本是看着南楚强大安宁才来的,如今却感觉生命都没保障,所以,纷纷告辞。
曲清泽因为这件事大发雷霆,让刑部主理此事,大理寺同旁协助。仵作验尸后说,拓跋涛很可能是被人用琴弦割死的,一瞬间带着琴的人都成了嫌疑人。
用琴弦勒死一个壮年男子,而且这男子功夫还不差,普通人肯定做不到。所以他们就把目标锁定为会弹琴的男子,并且要会武功。
纳兰锦绣对自己做的事有信心,她给拓跋涛所用之药,无色无味,轻易不会被人查出来。而且那药生僻,不是最顶尖的医者不可能认识。
当杀人者的大致情况商讨出来之后,线索便指向扈鸣钧的一名门客。这门客本是大宁的一位琴师,叫白秋生,他不仅琴艺绝佳,武功更是出挑,一向得扈鸣钧倚重。
之前还没人怀疑扈鸣钧,但白秋生是扈鸣钧的人,再想到扈鸣钧因为美姬和拓跋涛争执,扈鸣钧便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如少主所料,扈鸣钧已经被带到刑部大牢。”卞烟青对纳兰锦绣说,自那日之后,卞烟青已经知道是纳兰锦绣杀了拓跋涛。
只不过,她从来不问。不问她为什么杀人,也不问她以后怎么办。她总觉得纳兰锦绣是个聪明人,只把她吩咐下来的事办好就够了。
纳兰锦绣正在喂一只小白雕吃东西。给她和师傅送信的那只白雕生了个小雕,她亲手养活的。闻言也不抬头,只低声问:“白秋生呢?”
“白秋生还在外云游,不过盛大人已经让扈鸣钧把他召回了,想来不日就能到了。”
纳兰锦绣笑了下:“扈鸣钧还指着白秋生能帮他脱险,可是他也不想想,白秋生能不能平安回来。”
纳兰锦绣这一次是一定要让扈鸣钧做替罪羊的,所以白秋生不能回来。他回来那她苦心经营的局面,岂不是就要穿帮了。
她之所以让白秋生活到现在,不过就是因为不知道他去了哪。茫茫人海,要想找个人出来,那可无异于大海捞针。
好在白秋生还念着扈鸣钧的恩情,已经快马加鞭往回赶。他为了节省时间,一定会走小路,而小路处正有人在等他。
等白秋生的人就是黑无常和蓝。说起来黑无常和白秋生还真是有断渊源。当初黑无常和同伴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要杀的人就是白秋生。
白秋生功夫好,出手也素来不留余地。那次任务不仅没完成,还差点要了黑无常的命。黑无常之所以能活下来,就是因为同伴救了她。
她截止到现在都不知救她之人到底叫什么名字,只知道那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代号是久尔。
久尔之所以会舍命救她,就是因为黑无常当初曾给过她半个馒头。画皮的生活很苦,强者可以锦衣玉食,而最底层的被饿死也不稀奇。
黑无常知道如今公主府已经变了,她们不需要去杀人,但她还是去求了纳兰锦绣。她要杀了白秋生。
白秋生关系重大,为了安全起见是要穆离亲自动手的。但黑无常把过往的事情说给了她,纳兰锦绣就不忍心不让她去了。
久尔之死于黑无常来说,是她摆脱不了的心结。如果不让她亲自动手,她总会感觉遗憾,这个包袱也永远不会被放下来。
总之白秋生是一定要死的,纳兰锦绣就让黑无常去了。黑无常不知道的是,为保万无一失,穆离就在她身后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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