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美的出现,是谁都不曾想到的,她就像是一只终于找到了依仗的小丑一般,在所有人的面前尽显得意。
七巧知道,现在的花月满已经足以下不来台了,又哪里经得住明美这类似于巴掌一般的话语?
她又急又气的朝着明美看了去,可碍于皇太后还在场而不敢声张的没了分寸。
明美对视上七巧那着急的眼神,无所谓的笑了,看着她做什么?太子妃不是嚣张么?不是硬气么?如今又怎能受不住她这几句话?
福禄在一边看得头疼,对于这个明美他倒是有些印象的,明明是个最微不足道的奴才,却将主子身上的势力,心气学的有模有样。
想当初嬷嬷给未央宫选人的时候,最开始选到的就是明美,只是那个时候的明美心气高着呢,觉得跟一个异国和亲的太子妃没出路,便装可怜的让七巧替着她去了未央宫。
皇太后看着明美那得意尽显的模样,微侧面颊,对着曹玥婷皱眉:“这个宫女是……?”
曹玥婷唇刚动,话便是被花月满拦了下来:“回皇奶奶的话,这宫女是曹美人身边的贴身宫女。”
皇太后不耐烦的扫了明美一眼,才又对曹玥婷道:“奴才不得力,主子也是要跟着吃亏的。”
曹玥婷虽然对皇太后的话一知半解,但却不敢反驳的点了点头:“是。”
哪想,花月满却忽而笑了:“皇奶奶您有所不知,这宫女不是不得力,而是特别得力。”
皇太后再次拧眉,却见花月满转身朝着明美走了去。
明美没想到花月满会众目睽睽之下的走到自己的面前,虽仰仗着曹玥婷对她的还算喜爱,却在面对浑身冒着寒气的花月满不得不畏惧。
“太,太子妃,有有说不知,奴,奴婢是曹美人身边的贴身宫女……”
现在知道害怕了?才刚叫嚣的时候想什么来着?吃屎呢么?
花月满将所有无能为力的愤怒,全部堆积在面颊上,幻化成灿烂的笑容,一点点的在唇角处划开:“我自然知道你是曹美人身边的贴身宫女,若你不是贴身,又怎么会对曹美人如此了解?其实曹美人今儿应该谢谢你,若是没有你,我恐怕也不能在富丽苑闹刺客的时候,那么及时的赶到。”
这话说得很是含糊不清,不过皇太后听得直皱眉,但曹玥婷却听得眯起了眼睛,竖起了目光。
心里有鬼的人,总是会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复杂化。
就好比现在的明美,随着那才刚挂上没多久的笑容僵硬在了唇畔,一双眼流露出了极其恐惧的目光。
花月满像是奖赏似的拍了拍明美的肩膀,用所有人听不见的声音又道:“一个小小的奴才也想反天?还真是好笑,小丫头,这宫里的路长着呢,但我想……你应该没有那个命继续往下走了。”
明明是很轻的触碰,明美却好像感受到了锥心的疼痛,眼看着花月满笑着转过了身子,她惊恐的忍不住后退了好几步。
“时辰确实是不早了,臣妾送皇奶奶回寝宫。”花月满笑着挽住了皇太后的手臂,在众人的躬身之中,腰杆笔直的走出了富丽苑的大门。
随着福禄带着侍卫走出了富丽苑,明月心慌慌的跑到了曹玥婷的身边:“主子您听奴婢解释,不是……”
“啪——!”还没等明美把话说完,曹玥婷转身就是一巴掌,直将明美打的趴在了地上。
“解释?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曹玥婷哼哼的冷笑,抬脚狠狠地踩在了明美的肚子上,“我就说,为何好端端的富丽苑会闹刺客,为何太子妃那么赶巧的带着侍卫堵在门口!原来都是你的功劳啊!”
明美慌张的摇头,疼的面如死灰:“不是的,主子,真的不是这样的,您听奴婢解释……”
曹玥婷又是一脚踢在了明美的脸上,眼看着明美的鼻腔喷出了鲜血,哼笑着又道:“解释?不用了!”
她说着,对着身后的太监一挥手:“来人!将这个笨手笨脚的奴才扔到洗衣苑!”
“主子,真的不是这样的,您听奴婢解释啊……”
“主子——!”
曹玥婷的声音并没有任何的节制,以至于早已走出了富丽苑的花月满和皇太后以及福禄等人都能听个清楚。
皇太后明明知道花月满听得见,但面色仍旧平静的没有任何的愧色。
花月满并不在乎皇太后的表情,只是听闻明美那徘徊在身后迟迟不肯散去的哀嚎声,笑得愈发冰冷。
她花月满就算再微不足道,也不至于任由一个小小的奴才,骑在自己的脖颈上拉屎撒尿!
冷风瑟瑟,冻人心扉,一路无话。
眼看着到了岔路口,福禄见皇太后并不是朝着自己的寝宫走,不禁上前几步,小心翼翼的开了口:“皇太后,这是去未央宫的路……”
皇太后轻轻点头:“走吧。”
福禄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花月满,微微颔首:“是。”
不管是不是在皇宫,先送长辈是素来的规矩,但皇太后却执意要先送花月满回未央宫,这份迟来的看重,无疑不是在对身后的宫女和小太监们给花月满树威。
皇宫是个传消息最快的地方,不出明儿早上,皇宫里便会传遍皇太后亲自送太子妃回寝宫的事情,这也证明了,花月满在后宫的地位并不是那么微不足道的。
七巧虽然浑身都疼,心里又憋屈的难受,可在听了皇太后的话之后,忽然觉得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值得了。
有得必有失,这是皇宫里的生存法则。
可是花月满呢?她却面色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黑漆漆沉淀到底的双眸,毫无波澜的望着前方那没有尽头的宫路。
皇太后的帮她树威,无疑不是在找平衡,因为刚刚皇太后是那么明显的帮了曹玥婷。
皇太后是个多精明的人?后宫纷争往往结局出乎意料,笑到最后的那个不见得就是人人眼中的骄子,摔到底的那个也不一定是最恃宠而骄的。
想要帮助一边,又不想得罪任何人,花月满必须要承认,皇太后不愧是皇太后,办事的手段就是这么的滴水不漏。
不过……
这种看似完美的后宫生存之道她花月满不需要,威风不是别人能树的,骄傲也不是他人能给的,她从不需要别人的施舍,以前是,以后也亦是如此。
失望?也许有吧……
因为在她的心里,皇太后一直是后宫之中出淤泥而不染的。
难过?绝对不会。
因为她要谢谢皇太后,若是没有皇太后今日的出面,她还看不清眼前的局势。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一样,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何时何地,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繁华过眼,人心叵测,唯有自己才是能够真正陪伴自己到最后的那个人。
“皇太后,太子妃,未央宫到了……”寂静之中,福禄的声音再次响起。
花月满带着七巧停下了步伐,微微转身,弯曲了膝盖:“臣妾恭送皇太后。”
皇太后并没有马上让花月满起身,而是看着她良久,才轻叹长气:“哀家很喜欢你的眼睛,因为它能够将所有的事情,不加以遮掩的看得清清楚楚,但同时,哀家也担心你的那双眼睛,因为……后宫里的是是非非,有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太过清楚。”
花月满轻垂长睫,低声而答:“臣妾明白。”
皇太后轻轻地笑了,满是沧桑的声音里,带着或多或少的语重心长:“哀家知道你明白,但哀家只怕你不会照做。”语落,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去。
花月满默不作声,也不起身,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福禄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来:“太子妃,皇太后已经走远了。”
跟着花月满一同垂着面颊的七巧听闻,先行松了口气,随后赶紧搀扶上了花月满的手臂:“娘娘,今儿的事情您千万别往心里去,都是奴婢的错……况且皇太后说的很对。”
花月满起身,忽而对着七巧狡黠一笑:“皇奶奶说的确实对,但谁说过,对,就一定要照做?”
七巧无语,转眼朝着福禄看了去,福公公,娘娘这么特立独行真的好吗?
福禄无奈的耸肩,得,咱俩谁也别劝,你没看出来太子妃已经倔的无药可医了么?
七巧叹气,好吧……
偌大的寝宫烛光淡淡,推开房门,一阵的暖风铺面。
花月满疲惫的直接靠坐在了软榻上,望着雕工精美的棚顶,无奈感慨:“刘默,你说人是不是生的时候很孤独,死的时候更孤独?”
正坐在书桌后面笔锋徐徐的刘默,听见了她的话,顿了顿手中的毛笔,眼看着一滴浓墨在宣纸上印出了一朵墨梅,淡笑出声:“花月满,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你脑袋后面也长出了一双眼睛。”
呃……?
花月满一愣,挠着头转过身子,看着刘默那长长睫毛,在烛光的晃动下,映照在眼睑处的一双半月剪影,忽而愣住了。
是啊,她根本就不曾往书桌的方向看一眼,怎么就知道刘默一定会在?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对刘默的存在变成了一种默认?
这,是相信吗?
猛地,她豁然起身,脚下生风的匆匆跑到了刘默的面前,微微弯下腰身,与刘默对视而看。
刘默淡挑长眉:“花月满,你又抽什么疯?”
花月满神经兮兮的眨了眨眼睛:“刘默,你说我应不应该相信你呢?”
刘默一愣,显然跟不上她跳跃性的脑细胞,或者他根本就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个简单却相对暴力的问题。
花月满其实就是闲的……
她在受了某种刺激的时候,总是喜欢找人泄泄愤啥的,虽然她也不想,但她悲哀的发现,眼下除了这个阴人之外,她似乎再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卸粪’的……
其实,她知道,这种问题问刘默,基本等于白问,对于刘默这种从小被虐到大的孩子来说,又哪里会在乎别人的想法?
等了半天,也没见刘默的回应,她干巴巴的一笑:“算了,就当我没问过……”转身欲行,腰身却莫名一紧。
刘默单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身,在她的面颊几乎快要贴上他的面颊时,他笑得云淡风轻:“花月满,你相不相信我不重要,只要我相信你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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