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一直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没有出声,便是出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君临与温偃两个人模样苦恼,皆是有些心不在焉,他明白温偃是为何苦恼,沈君临是为何难过,而一边是良师益友,一边是自己的阿姐,便是温言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见温偃带了些哀愁的脸,开口道:“阿姐,倘若你真的不想回去楚国便不要回去了,皇长姐那边,我定会想办法改变父王的想法!”
温言只认为温偃那般模样是因为不想回去见楚皇,便信誓旦旦的开口。
他不愿去思考沈君临让温偃回去到底是对是错,总之从温偃的表情来看,便知道那楚宫里面定然有着让她不愿去回想与面对的回忆。
而他也更不能容忍自己的亲人再受一点委屈。
温偃听罢有些无奈失笑,然后开口道:“阿言的心意阿姐知晓,可父王的性子向来固执,吃软不吃硬,倘若他当真下定了决心,就是你也没有办法劝的动,只能施加压力,逼着他改主意。”
温言听罢,一张脸阴沉了下去,沉声开口道:“那我便篡权逼宫,要这越国权势尽在我手。”
温偃显然没有想到小小年纪的他会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来,片刻的惊讶过后,她转头左右的看了看,沉声道:“阿言,这种话日后万万不可再随便说出口!”
“可是……”
“没有可是,你有雄心壮志是好事,可不该用在这个想法上,且不说篡权逼宫会冒多大的风险,现如今你年岁尚小,外戚掌权,权势还尚未收回,一不能服众臣,二不能掌国事,岂不是胡闹?”温偃的声音有些凌厉,带了些责备之意。
温言垂着头,静静的听着责备,没有出声反驳。末了开口认错道:“阿姐说的是,阿言必当谨记。”
温偃轻叹了一声,然后道:“况且,这外面人多耳杂,你又是柳筠的眼中钉肉中刺,又太多人盯着你的性命,你刚刚这话倘若传了出去,你知不知道会闯出多大的祸事?祸从口出,这么简单的道理,不应该让人特意教你。”
温偃难得如此疾言厉色,温言如今是越国未来储君,谁都可以出事,唯独他不可以。
温言自知自己有错,也不反驳,只是低着头,出声认错,态度很是诚恳。
温偃见他这般惹人怜的模样,也忍不下心来继续责备他,开口道:“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该由你出面,我会回去楚国的,而在那之前,还要麻烦沈大哥将皇长姐那边给稳下来。”
沈君临点了点头:“好,拖延个一月左右,我还是能做到的。”
温偃没有再说话,心里的情绪复杂,而想到能够即将再与楚轩见面,那充满无奈忧愁之中所夹杂的欢喜也如同蚕丝般的薄雾,无法控制的一点一点在心里蔓延了开。
……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路上,沈君临和温言坐在马车之中,滚滚的车轮之声不绝于耳,沈君临闭着眼睛休息,温言则顺着窗子看着外面,马车里面的气氛有些凝重。
半响,温言忍不住开口道:“沈大哥,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沈君临闻声睁开了眼睛,道:“何事?”
“你应该是喜欢阿姐的吧,可你既然喜欢,又为何要劝阿姐回去楚皇身边?你如果真的喜欢她,难道不该阻止她才对吗?”温言的眸子满是疑问。
沈君临听罢,似笑非笑的挑了挑唇角:“就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我才会劝她回去。”
温言歪着头,疑惑不解。
“我心中有你阿姐,可你阿姐心中却没有我,她是深爱着楚轩的,只不过她一直都在否认着而已。”他顿了顿,眼底明显有些许的惆怅与苦涩之意。
“就因为我喜欢她,才要为她而想,爱不应该成为一种诅咒,特别是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既要给自己自由,同样也要给对方自由。”沈君临轻轻的说。
温言微微低下了头,似乎也被这有些悲伤的氛围所感染,他转头看向外面不断在眼前掠过的景色,然后道:“你难道不会感到不甘心吗?”
漫长迂回的沉默过后,沈君临回答:“不甘心又能如何,她心中爱着别人,我做一切都是枉然,能够看着她便足够她,我不想亵渎,更不想打破这种关系。”
外面有风声呜咽,车轮之声滚滚而过,太阳不知何时已藏在了乌云之中,携带着黑压压的云彩缓缓压迫过境,远处有飞鸟在悲鸣。
大雨将至。
……
林慰风回到楚都时,楚国正处在风雨飘摇的微妙之际。
宋家掌权,楚轩刚刚从温偃之死的打击中走出来,想要收回宋家权势之时,宋娴又生了一个皇子。
而最开始楚玉因为与人苟合被勒令于寺庙之中思过一事,林慰风早已听闻,他心中信任于楚玉,虽让他颜面扫地,但他对于楚玉的为人再了解不过,于是便也索性闭口不谈。
让林慰风回来是楚玉的主意。
林慰风被派遣到边关,而那处的蛮夷早已被他击退,战事大捷,皆不敢再犯边关百姓,可因着温偃逝世的缘故,那段时间举国同哀,这捷报自然被压了下来。
楚玉让林慰风回来,这中间确实是夹杂着私心的,可林慰风乃是当今太尉之子,又身为驸马,更别说身上带着的战功。
让他回来,对于楚轩对付宋家,是一个极为可靠的帮助,那宋奎就是在朝堂如何只手遮天,也是无法对太尉的林氏一族伸手的。
楚轩自然知晓楚玉的想法,又念及他们夫妻二人着实许久没有见面,便也就应允了下来。
此举自然不出意外的被宋奎反对了。
楚轩本就想依着此事与宋奎施加一下压力,煞一煞他的威风,借此来告诉他,这楚国的国君,是他楚轩,而非他宋奎。
那宋奎在朝堂之上公然与楚轩顶撞,已是嚣张至极,还与楚轩一条一条的列出了林慰风之罪,制止其回到朝堂。
而如今楚宁已不知所踪,林慰风在边关又立了战功。况且楚轩本就不相信林慰风会做出谋反这种事情的,便在朝堂与宋奎一一列出了林慰风之功。
这功过相抵,众人自然就无法再反驳什么,可众朝臣心中都明镜,这谋反之罪又岂是一个战功便就可以开脱的?可楚轩偏袒之心再明显不过。
众人虽忌惮宋奎,却还是更忌惮楚轩的,便没有谁敢再站出来帮助宋奎说话。
再者,楚轩开始针对宋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虽然此时宋家握着的兵权足以与楚轩一争高低,可依照楚轩的铁腕,整治宋家是早晚的事情。
自古以来篡权夺位的帝王最是心狠,此时谁敢站出来说话,日后谁便就会给宋奎陪葬。
宋奎无法,便也只能应了下来。
而楚玉能够回宫,也是因为楚国的祭祖一事,这祭祖过程中间没有出现任何的差错,而楚玉如今仍然是戴罪之身,倘若如此不了了之,偏袒的实在就太过分了些。
楚玉和楚轩关系好是众人皆知的事情,那般的偏袒也难免会落人口实。尤其是在眼下形式紧张这般之际,楚轩着实为了此事头疼的厉害。
其实楚轩觉得靖国寺比皇宫是安全的,让楚玉继续在靖国寺待下去,或许也算不得是一件坏事。
而楚玉那般的性子,之前不过因着林慰风被派遣到了边关,自己又被陷害,所以才在那里安稳的待的几个月。
而如今林慰风已回到楚国,她的性子本就有些野,又怎么还会和之前一样乖乖的被关在里面?
一听楚轩要送她回去,当即便闹起了脾气,说什么也不回到那个如同牢笼一般的地方。
正当楚轩被她闹得头疼的厉害的时候,林慰风便想了一计。
便是让楚玉抄了一份僧伽吒经,抄录其经功德极大,听闻前朝曾有一位公主为重病之中的先皇抄录此经,为伊祈寿,愿楚国之安定,而后过了不久,先皇果真好转,恰逢那三年间楚国风调雨顺,物丰资饶,无一战乱。
先皇坚信是其公主抄经之功德,御笔亲提,写下了僧伽吒这三个字,并将其供奉在了靖国寺,视为其表。
此番楚玉同抄了此经,意为为国祈福,消减其罪,如此楚轩便也就有了赦免于她的一个台阶。
而僧伽吒经是为靖国寺镇寺之经书,便是楚玉誊抄出的那份,亦也必须供奉在靖国寺里面。
为彰显楚玉与楚轩之诚心,便一同前往了靖国寺,将这经送过去。
恰逢六月末旬,楚轩在宫中待的着实闷的厉害,便也就顺着这个机会出来散心。
此事这般处理着实是有些牵强了,可楚轩已然做到了这般程度,就算再牵强,也是没有人敢出声的。
楚轩准备前去靖国寺的消息不胫而走,而谁也没有想到,靖国寺里面,正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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