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
温偃抬起头,感觉到入夜之后骤降的温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将身上的狐裘聚拢一点,方才驱散了钻入她脖子里的点点寒意。
头顶上的天空被乌云遮住了月亮,只露出一个朦胧的轮廓,浅浅的光晕连云层都难以穿透,院子里蓦地传来“呜呜”的声音,温偃心中一惊,慌忙将打开的窗棂放下,窗外陡然划过一道显眼的明光,轰隆一声巨响,雨点淅淅沥沥的落下来,渐渐变得密集,打在房檐上,急促而短暂。
“嘎吱”的声音,像是门被打了开来,屋子里的蜡烛不知何时早已熄灭,风雨冲击在窗棂上,电闪雷鸣,清晰的映出一个男人的轮廓来。温偃被吓住了,险些惊叫出声来,一只粗糙的手突然从身后伸出,捂住她的嘴巴,让她只能发出轻微的呜咽声。她剧烈的挣扎起来,可还是轻而易举就被人擒住手臂,捂着嘴拖入重重的纱幔中。
巨大的力道袭来,温偃猛然被推倒在地,下意识蜷缩起身子,用手护住小腹,黑暗中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在晃动。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温偃紧紧的捂着肚子,有些惊慌的看向黑暗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呵呵,干什么?当然是来送姐姐肚中的王嗣归西的。”黑暗里,传来一声女子的轻笑,像是在说着一件多麽寻常的事情一般。
温偃看着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女子,紧咬着下唇,不让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落下来,带着哭腔道,“为什么?陈妃,你这可是在谋害王嗣,大王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陈妃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咯咯”的笑了起来,突得语气一冷,“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姬妾,有什么资格生下王嗣?”
“可那毕竟也是一条人命。”温偃艰难的吐出这句话,她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水,凝结成大颗大颗的汗珠,慢慢的顺着她的脸颊滴落,窗外雷声阵阵,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窗外,闪电伴随着雷声划破天际,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
“你以为有了大王的子嗣便能母凭子贵?可是姐姐难道不知,在这宫中,大王最讨厌的便是你。即便你设计大王怀上了王嗣,大王也不会因此对你怜惜几分!”
陈妃上前钳住温偃的下巴,冰凉的指腹在她的下巴上缓缓游走,有温热的气息靠近,凑到了她耳边,说出的话却让温偃如坠冰窖:“大王是不会让你生下这个孩子的。”
温偃忽然就明白过来,作为和亲公主嫁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她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世间男儿多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她一直安分守己的待在这如同冷宫一样的寝殿里,平日除去请安,一般都不跨出殿门一步,她以为就这样不争不抢,在这深宫中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就能保全自己。
可她终究是忘了,深宫中的女子,从来都不是善良的。她不去招惹是非,自然会有是非找上她。
温偃努力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她不想失去这个孩子,一个人在宫中孤寂久了,也是渴望有人陪伴的,她是越国公主,不奢求能得君王宠爱,只想看着腹中的孩儿呱呱坠地,看着她长大,可是没料到,那个人,她的夫君……竟然连这点奢望都不留给她。
“把东西拿过来。”
浓郁的药香飘近,有人走上前来,按住了她的四肢,想要把药强行灌下,温偃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竟挣脱了所有人的桎梏,瓷碗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温热的液体四下溅开。
温偃推开试图挡住她的所有人,凭着自己的记忆,跌跌撞撞的推开门冲入雨幕中。
身后有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
屋子里一阵马乱兵慌,东西倒地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然后沉寂下去。
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温偃顾不得挡雨,只是护住了自己的小腹,她看不清眼前的路,漫无目的地跑在雨里,偶有闪电落下来,照亮她面前的路。
一个不小心踢到了路边的石头,她的身子狠狠朝前栽去,温偃伸出一只手来,撑到地上缓解些许力道,身子借力一翻,让自己背后着地,磕在尖锐的石子上,忍不住闷哼一声。
手心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不仅如此,就连胳膊处也有剧烈的痛楚传来,想必是方才用手着地时伤了筋骨,现在稍动一下就是钻心的疼痛。这种痛楚顺着手臂一路蔓延至全身,连同小腹都有轻微的刺痛。
秀丽的长发早已散落下来,被雨水打湿后贴在她的身上,又溅上了泥土,温偃整个人都狼狈不已,委屈的泪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转,这一刻终于决堤,混合着雨水流下。
“快给本宫找!”声音已渐渐的近了,在雨中模糊不清。
她认命的闭上眼,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那个屈辱的夜晚,她所有的骄傲、矜持、温柔,都在那一夜里被她的夫君,郑国国君郑钧狠狠的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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