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哟,阿兰,你过来啦。风寒好点没?我还说要去看看你呢!”吴娘子的大嗓门,恨不得让隔着座山的能听见。有时候阿兰还奇怪,吴老板看起来这么斯文的一个人,怎么讨个这么泼辣的媳妇。
“好多了,谢谢挂心。”阿兰任凭吴家娘子的一双眼睛在她身上上下前后的打量,只是不动声色。
“哎,看你病了两天,倒是越发的出尘了,简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了。亏我知道你人正派,要不然,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放在书局在我相公手下做事,我还真不放心。呵呵呵……”吴家娘子压低声音,凑过来说。没有看见她身后走来的吴老板脸色很是不好看。
“兰姑娘,上次印的那套词谱真的很好卖,城里都断货了!别家的书局纷纷仿印,不过还是我们瀚海独树一帜。这都是你的功劳啊!”吴晋脸上的郁郁之色在面对阿兰时,转变成了笑意。“这两天你不在,锦城的锦绣书院的掌事亲自来了一趟,说是想跟我们合作,以后他们那里的书目之类的,都在我们这里定印。指定了要孔板印的。不过他们要印的一般字迹较宽。我们这孔板印印出来的话,只怕没那么粗!”
“恩,这个好办,刻时把蜡纸字迹稍微刻宽。”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字迹刻宽了之后,在印的时候,油墨容易晕染开来,成品效果没那么好了!”
阿兰想了想:“看把松油和墨粉的比例调一下行不行……”
吴晋一愣:“比例?兰姑娘,这比例是什么意思?”
“额……就是松油量调高点,墨粉的量调少点,这样印的时候,可能字体没有那么黑,但是应该可以解决晕染问题……等会我去调试看看。”
“那行!等下我要进城,兰姑娘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吴晋和阿兰两个字探讨着工作上的事情,一旁的吴家娘子也插不上话,心里窝着股气,偏偏又没发泄不出来,两只眼睛死命的剜着阿兰。在阿兰转过身来的时候又迅速转变成干巴巴的笑容。
阿兰心知肚明,不过熟视无睹。不止吴家娘子这样,一同共事的几位同事的娘子都有找过各种借口来侦探过。有次无意中听到吴家娘子跟旁人说:“野花都比家花香,何况这野花还天天在眼前晃,谁敢保证这看花的不动心啊!就是这看花的不动心,你又敢肯定这花有没有毒?”
不过说归这么说,吴家娘子能做的也就是时不时的来书局转悠,盯着她相公。阿兰知道她是想赶自己走,可惜现在吴晋狠不下这个心。赶阿兰走,就是把白花花的银子往外面推。傻子才和银子过不去呢!
阿兰其实挺想跟诸家娘子说:你们放一百二十个心,本小姐对你们的男人不感兴趣!
不过呢,吴家娘子说的也对:谁敢保证这看花的不动心啊?
回到办公室——这是阿兰的叫法。这屋子是她工作的地方,平日里不许别人随便进来。对于外面不知情的人来说,瀚海书局里弄一个寡妇帮忙做事,这不是自己往自己头上泼污水么?但是,瀚海里面知情的人都知道,这个兰姑娘,现在几乎成了瀚海的主心骨。
瀚海现在独树一帜的孔板印,就是她给传授的。
还有只有吴老板和吴家娘子知道的事情——不知道阿兰哪里弄来的词谱,在文人墨客之间,传诵甚广。许多的歌舞坊都以抢着最新的词谱为荣。只是别人也就仅仅知道这词谱是瀚海出的,至于原创者是谁,吴老板不说,还真再没人知道了。
书局里有个刻字先生,私下把未刻好的词谱拿出去在别家偷偷印刷,原想着大捞一笔,可惜虽然别人都看着那词谱风格和瀚海的极为相似,但是不是瀚海特有的孔板印,都说那是仿写的,加上仿词本来就很多,那刻字先生也是白忙活了一场,反倒丢了工作。
不过也是好事,有了这个刻字先生的前车之鉴,其余的几个人也就没那么多小心思了。为了防止孔板印技术外流,吴晋跟防贼似的,各个环节都事必躬亲。
阿兰颇不以为然,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反正她没什么雄心壮志,也没想着跟别人一样一举成名潇洒走一回或者狂敛钱财富甲一方或者混迹宫廷官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就想着安安稳稳的活着。
当初举目无亲孤苦伶仃,也亏了吴晋“慧眼识英才”不拘一格敢招她来做事,不然现在混到哪里,阿兰心里还真没底。寡妇门前是非多啊!
“兰姑娘,兰姑娘……”门外有人叫到,“有人找你!”
“找我?”阿兰莫名其妙,寻思着在这里还会有谁会来找她。
“金哥!找我的人是谁?认识吗?”
金哥缩缩脖子:“是……镇上的一个老学究!听说他家原是名门世家的,破落了,迁到这里一年多了。在镇上还算有些威望。”
“他找我干什么?”阿兰更是奇怪,完全不认识这个人。
“不止他一个人——是那群酸腐秀才,说什么寡妇在书局做事,简直是有辱斯文,有辱学问,这才推了这老头出来说话。这些人一起来的,正在前面书店里,开始要老板出来,吴老板去城里刚走,然后他们又说要你出去……兰姑娘,怎么办?”
金哥偷望着走到门口的阿兰,见她伸手抚了抚耳边垂下的发丝,极其自然的拢拢袖子,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眼睛。
阿兰撇撇嘴,知道这群人想做什么:“我跟你过去。”
“兰姑娘……要不你先躲躲,等着吴老板回来再说,万一他们要是不讲道理,你一个弱女子……”
“没事。吴老板去城里只怕今天回不来。我要不出去,他们在这耗着,生意也没得做了。”
“可是……”
阿兰没理会金哥,兀自走向前面门市的书店。
“你说一个女人,还是个寡妇,怎么能在书局做事啊?孔圣人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还是个克死了丈夫的女人,她呆在这里,简直是侮辱书目!以后谁也别买瀚海的书!”还没刚走到山墙处,就听着前面有人大声嚷嚷着。
“就是就是……”
“男女授受不亲,这男人做事的地方,弄一个女人像什么回事?”
唧唧,呱呱,唧唧呱呱……
还在后门门后,阿兰就听的耳朵嗡嗡响。她冷冷笑了一声,撩起竹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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