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铜镜,敢勒一边梳头一边垂眼思考着什么,半晌,放下木梳,轻轻抚摸着脸,从眉眼到下巴,似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她的哥哥敢勒,而她是敢梨。
敢勒和敢梨是四国都难得一见的龙凤胎,降生当日正逢熙国大丰年,熙帝大悦,赏赐了不少良田财物,敢勒之父亦是乐得连翻了九个跟头,让一干老友看了笑话。但物是人非,世事无常,原本人丁兴旺的敢家渐渐凋零,龙凤双祥这一代,更是只余一凤,敢梨,却无人知此秘密。当年战乱,敢勒为了护住敢梨,中箭身死,死前恨自己不能重振父辈荣光,壮志未酬先行离去,怕是死也难以瞑目。
正巧当时敢勒敢梨被敌军困住,众将士拼死一战,战至最后一刻,活下来的人只有敢梨,无论是敌军还是己方将士都再无另一活人。敢梨抱着敢勒的尸身,为重振父辈荣光,完成哥哥还未完成的梦想,便心一狠毁了哥哥的容貌,又对尸身做了手脚,将他视作“敢梨”。而她则以哥哥敢勒的身份活了下来,本就是龙凤胎,容貌相似,加之年少者成长后容貌皆会变化,敢梨就这么替代了敢勒。
但替代了敢勒,担起的不仅是敢府的担子,将门一族的骄傲,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云袭表妹。敢勒和云袭早已动情,发乎情止乎礼,只等着敢勒再升一级就娶云袭过门,谁料竟会发生这般祸事。敢梨女儿之身,怎能对云袭表妹动情,又怎么可以替哥哥娶了她,而这女扮男装的杀身之秘,又不能再让第二人知晓。
所以敢梨只能远着云袭,却又无法控制自己,她实在是太寂寞了,不想再失去云袭,失去这个唯一的亲人。便这般卑鄙的不放不娶,只愿能永远这样处着。
“我是敢勒,唯一的敢勒!”回过神,敢梨深吸一口气,压制了心底的柔软。
敢勒护送云袭到姑仙庙祈福的消息一经传播,便有一帮人等着喝喜酒了。
敢勒之父善交友,在他死后,这些老友也多有护持,在一定范围内提点敢勒。不然仅凭敢府的几个老奴怎么护得住敢勒,助他稳定局势?而这些老家伙现在最操心的便是敢勒的终身大事,知他怕自己战死沙场,表妹得守寡,但就算如此,也不能不留后。更何况将门女子不都是这么过的,敢勒未免太儿女情长了一些。
令人失望又庆幸的是,敢勒依然没有娶云袭的意思,却吩咐府中下人以主母之礼待云袭,也向几位庶母表达了维护云袭的立场,算是为云袭在府里正了名。
敢府一事平息下来之际,肃元帝正搂着皇后的腰撒娇,难为他皇孙都有几个了,还做得出这般稚儿举止。皇后满脸无奈,眼里却透着一丝笑意,似很愉悦。
“世间唯有你懂朕心!”肃元帝自然知道淑嫔临走时到皇后那闹的事,也清楚皇后将小皇子交给皇贵妃抚养是为何,不禁感叹,少年夫妻老来伴,皇后这个“伴”是他当年做的最正确的决定,若听从母皇之命娶了他人,他必会抱憾终身。
“你是我夫君,我自是事事以你为重。”皇后一笑,在肃元帝脸上印下一吻。
说起来,淑嫔卷入金丝软甲一事也实在是有点冤,老奴向外传递消息的时候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便利用了淑嫔争宠的心,怂恿她派人去寻据说是能够助女子得心上人之意的异士。淑嫔生下小皇子后,学聪明了一些,没有再去争闹,而是一心抚养小皇子长大,等他站住了,再行谋划,但终究女儿心性,受了蛊惑。
老奴便这么混淆了视线,成功的将消息传递给了熙国王爷,而淑嫔对此一无所知。但肃元帝不能允许宫中有一丝纰漏,加之早就不喜淑嫔,她又这般的愚笨,被个奴才利用了,就将她送到宫外,来个暴毙而亡。至于小皇子,既然皇后有心保下,就保住吧,皇贵妃不愿孕育子嗣,他也不勉强,但这宫中女人还是有个孩子的好。想来以皇贵妃的脾性,这小皇子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总不会弑父。
之所以这般心狠,连幼儿也不想放过,皆因肃元帝幼时遭遇,他母皇生性风流,纳娶的夫郎是历代女皇中最多的。情多者多薄幸,一位男妃在享尽了荣宠后忽然失宠,鬼迷心窍之下竟想对女皇下蛊,幸好及时发现,才没有铸成大错。
女皇震怒之下,赐死了这位男妃,将和他所生的皇子交给另一位男妃抚养。
这位皇子和肃元帝的关系极好,是瑞玉公主外,对他最好的人。皇子为人处事都很好,谦和有礼,文采不凡,被赞为皇宫第一公子,很是被女皇信重。但这位皇子心里却是极其怨恨女皇的,因父妃之死,一直耿耿于怀,誓要杀了女皇。
事情败露后,皇子自刎于寝殿,死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让女皇又恨又伤,也成了肃元帝心底一道阴影。那时起,他就记住了,任何人都有可能握着一把刀刺向帝王的心口,便是亲儿也不例外。所以,一旦宫中嫔妃犯事,无子女者还好,有子女者皆会牵连子女,因此丧生的皇子公主不在少数。皇后知肃元帝心思,多半睁只眼闭只眼,并不相劝,除非是肃元帝行事过了,才会出手干涉。
比如淑嫔的儿子,不过一个还不会走的幼儿,待他长大,肃元帝都有可能殡天了,何谈威胁?而将他交给皇贵妃教养,也是最合适的安排,权衡了后宫势力。
皇后地位高可压制皇贵妃,皇贵妃有了儿子也能反过来削弱皇后之力,而皇贵妃却又成了其他嫔妃妒恨的对象,环环牵制,这宫里的局势便能长期稳定。
肃元帝看重皇后便是因为她事事以他为重,换了别的女子,怎会甘心分出权力,让别人成为可以牵制自己的敌手?也不怪得皇后的地位稳固至今,而无动摇。
帝后和谐,太子又老是避让朝臣的示好,而慧元更是深居简出,一点也没有争权的意思。一些朝臣和皇子在上蹿下跳了一阵后,渐渐明白过来了,不由得冒出一丝冷汗。而早作壁上观的老狐狸们则是品着美酒,等待肃元帝的下一步动作。
果然,肃元帝很快就下令派太子巡视南边军防,代圣意稳定军心,又派慧元郡主巡视西边的女学状况,代圣意鼓励女学学生。两相比较,还是太子受到重视,但慧元也不差,看样子肃元帝是打算让二人竞争了,只看谁的表现最好。而这只是第一步,往后还有许多考验,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储君之位会有怎样变化。
皇城的勾心斗角暂时与双莲无关,她伤势一好就从汉姑手中接过了指挥权,不然妞丫她们都要被汉姑给练死了。一看到双莲,原先还认为她练兵术狠辣的妞丫等人都像是看到亲人一般,恨不得抱着她的大腿哭泣,这日子差点就没法过了。
汉姑抱着手叼着草,看妞丫等人撒娇的样子,再看双莲发黑的脸色,事不关己的走到角落。没等汉姑走完,双莲就发飙了,将妞丫等人好好地训了一顿。
但私下里双莲也找了汉姑说事,练兵是得狠,但得有度,超过了这个度,那就不是在练兵,而是在残兵。汉姑摸摸鼻子,不告诉双莲她这么做只是觉得好玩。
谁让妞丫那些人看着好欺负,却总是强撑着一口气,怎么欺负都不肯倒下?
“双人对战。”双莲哨子一吹,妞丫等人就散开,各自寻找对手,却都避开了汉姑,脑子积屎了才会想着找风魔对战。汉姑无聊的站在双莲身边,却接到了对战的请求,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舔,这感情好,好久都没有痛快的打一场了。
一开始妞丫等人还兴致勃勃的跟对手对战,但在汉姑和双莲打得越发起劲的时候,都默默停下了动作,在高手身边过招就像是在人堆里如厕一般,尴尬。
“爽!”汉姑被双莲踢中腹部不自觉的倒退几步后,却是一笑,大声说道。
“……”妞丫等人望天,这人是谁,她们不认识,大家可不要误会了哦。
双莲挑眉,握紧拳头再次冲向汉姑,汉姑灵活一闪,身子一扭,左脚踢出一阵腿风,以凌厉之势直击双莲腹部。双莲躬身一躲,在跃至半空的时候忽的砸出拳头,这般冲势造成的威力,等闲人不敢接,但汉姑这个疯子例外,不但接了,还接住了。两人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后汉姑收回手,耸耸肩表示认输了。
“我有叫你们停下来吗?”双莲转头,扫了一眼妞丫等人,顿时惊得她们背脊一凉,重新开始对战起来。汉姑则在转过身的时候呲牙低呼了一声,双莲真是越来越强了,这般年纪本事却这么大,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各有各的命数。
就在这时,朗哩身边的亲卫来了,说是大元帅有请,要双莲赶紧过去。双莲点点头,吩咐妞丫她们继续对战,并让汉姑从旁指点一二后,就跟着亲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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