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在中春,阳和方起,今日的祥和镇街道亦如春光风物洋溢着不同 与往的喜庆。
纷纷的红花伴随着阵阵欢乐的唢呐声被人抛洒于街道中央,染酵了地上一片火红。徐徐的春风吹起,忽有朵朵红花飘飞而起,落在了轻幔红纱的花轿上,引来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兴高采烈地欢呼,亦有人失意,但更多的是好奇与吃惊。
尉迟风和南阕被迫挤到了人群中,面对如此盛况,两人大惑不解,也纷纷朝着人群的方向看去。只见四名红装丫鬟分别位于漫红花轿的四周,向着上空抛洒着红花,让两人震惊的是,花轿前方,四名吹唢呐的少年居然是名满临州的四大乐少!
四大乐少都是倚翠楼的乐师,有“春松”、“夏竹”、“秋菊”、“冬梅”之称,曾闻之其乐者,都说四大乐少的乐声有使浮云凝止之效。也有人说,其乐之清脆,似是听到了昆仑山玉石和凤凰的鸣声;乐之婉转,仿佛莲花上的露珠滴落,幽兰也会发出笑声;乐之凄清,仿若整个临州的气温也都变冷,宫中的皇帝也为之动情;乐之悲伤,就算是女娲补的天也会再度破洞,秋雨怅然而下。也有人说,四大乐少的乐声一起,感动得老鱼跳波,瘦鲛舞动,天地也为之感染,起伏震荡。
尉迟风犹记得,去年皇上的寿辰宴会上,临州四大乐少一舞乐器动四方,震惊朝野,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然而,他们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皇上的册封,更让皇上大为欣赏与赞叹。由此,四大乐少更广为流传,名动天下,人人都想一听其妙乐,也因此倚翠楼每日门庭若市。
可是今日,从四大乐少口中吹出来的唢呐声却是极其枯燥乏味,毫无章法可言,于是,人群里开始有人怀疑四大乐少徒有虚名,尉迟风也觉得奇怪。
不过很快的,人们便对关于四大乐少和唢呐声失去了兴趣,更关注于今天的新嫁娘,津津乐道。
“这个柳非非终于要嫁出去了啊。”
“是啊是啊,早在两年前就听说她要嫁了,怎么今天才嫁?”
“呦,你还不知道啊。”一个中年男子俯首帖耳道,“听说,柳非非以前可是鼎剑山庄庄主孤慕承的爱人那。”
“什么?!我怎么听说过?你不会又在吹牛了吧。”
“哼,亏你还是临州人呢,这事只要是临州的人,无人不知啊。”中年男子不屑地看了那个吃惊的男子,“我可是从隔壁的大妈的儿子的老婆的妹妹的好朋友一叫灵通那里听来的。”
顿了顿,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下周围,见后面站了个身着织锦绣袍的年轻男子,上下打量了他一会,确认他是外来人后,又回头自顾自地对他们小声说道:“两年前,柳非非要嫁的人就是孤慕承,可是后来,那孤慕承抛弃了她,致使她沦落青楼整日卖笑。”
“可是,那孤慕承不是和红牡丹有一腿吗?”另一人突然**话来,吓坏了正在窃窃私语的几人。
“这你都不知道?”又是那个中年男子发话,口气比之刚才更是不屑,“孤慕承风流得不行,除了赌坊就是混青楼。”
“对对对,我还听说前些日,他还为了红牡丹和临州恶霸大打一架呢。”
“要是能有这么美的老婆,我死都值了。”一个男子突然说道,眼睛不断望着已快远去的花轿。
“哎呦,小心你老婆听到,又得跪一夜的搓板了。”中年男子的话立即惹来旁边几人的哈哈大笑。
尉迟风默默地听着几人的闲话,抬眼淡淡瞥了眼已经远去的花轿,穿过人群朝着花轿的反方向走去。
“右……右兄!”南阕拉长了脖子,无奈前方一人人高马大,挡住了他的视线,索性点足一跃而起,在人群上方飞掠而过。地上的人只是“咦”了一声,又继续他们的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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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街道上仍是喧闹着,却丝毫影响不了已在茶馆楼阁里的尉迟风,他整个人静静地,只坐在窗口边闲适地抿茶品香。反观对面而坐的南阕,一连喝了好几杯茶,动作粗鲁,举止之间却透着洒脱和豪放。
“了解孤慕承吗?”尉迟风淡淡地问道。
“这个……算是了解吧。”南阕*地抬眼,嘴里却是不住地咕哝,“孤慕承,鼎剑山庄的庄主,三年前,才华横溢,恃才傲物,无数女子投怀送抱。一年后,因柳非非性情大变,整日混迹于青楼和赌坊,至此,鼎剑山庄一贫如洗,是个借钱不还、不知检点、下流放荡的混蛋,可是还是有无数女子投怀送抱。”说完,还不忘往嘴里灌茶。
“你倒知道得清楚。”尉迟风似笑非笑。
“临州的人都知道,嗯,这茶不错。”南阕望向面无表情的尉迟风,嘿嘿一笑,“右相,出来我可是没带银子,您也知道我一个小小的知县没啥钱。”南阕似是满足地喝了口茶,又续道,“我可是跟着您离开了肖桥镇,一路南上,你看……”顿了顿,望了望一言不发的尉迟风,口唇微张,欲言又止。
“你不是已经把县衙的事扔给了府中唯一的仆人了么。”尉迟风面无表情道,语声里带着一丝讥讽。
听到他不咸不淡的话,南阕顿时语塞,满脸通红,脑中开始回想起离开前的一幕。
“唐满,难为你了。”南阕状似不好意思地拍着府中唯一的仆人,却也是个瘸腿的仆人。
“老爷,小的知道,如今朝廷派右相来,老爷您总算有出头之日了。”唐满欣喜地说道。
“以后县衙的事,你得多担待些。”南阕一脸愧疚,瞥眼看见唐满那条一跛一拐的右腿,平时见他连走路都不稳,于是心中想道,上天真是公正无私,给了他淳朴善良,却也夺走了他的一条右腿。
“老爷,您别那么说,小的一家祖祖辈辈在这县衙里生活,县衙的事就是小的事,啊,不是不是,小的绝对没有簒逆之心,小的意思是,老爷您有说什么吩咐直接告诉小的,小的必定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慷慨激昂的话听得南阕内心一阵感动,连带着刚才的一丝愧疚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郑重地拍了拍唐满的肩膀,正色说道:“唐满,有你如此忠心,我真是高兴,那你就把我柜子里的衣服都补补,还有昨天隔壁的黄大妈家少了一只鸡,你也帮忙去找找,哦,你等等。”
过了一会儿,南阕从账房里捧出一大叠账簿,“砰”地放在了桌上,满脸笑道:“这些天,县衙里用了很多银子,你顺便也核对核对,有什么不对的,你就直接处理了,不用等我回来。”
说完,南阕匆匆跑进内厅,又匆匆地跑回来,手里捧着一株半死不活的春兰,随手扔给唐满:“这株春兰,是我爹生前的心爱之物,我不在的时候,你多多照顾它。”
“老爷……”唐满心中甚是激动,眼中泪花闪烁,哽咽道,“老爷,您如此信任小的,小的一定会全力以赴!您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于是,在离开的那天,南阕把县衙中所有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了唐满,甚至包括谁家的母猪要生产,做证婚人,谁家偷了谁家的狗等等一系列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扔给了那个瘸腿的仆人。
南阕喝了口茶,心中无限后悔,早知道应该吩咐唐满把府里上上下下打扫一遍,由于府里只有唐满一个仆人,而且又是瘸腿的,所以一般唐满都是一个月打扫一次,每次走过,地上都会飘起一阵厚厚的灰层,有时还呛得他鼻子发痒。
正当南阕神游之际,一阵冷然的语声在耳边突然响起:“从没见过像你这般如此不要脸的人。”语气说不出的轻蔑与嘲讽。
南阕不在意地笑道:“反正唐满那家伙一刻不做事,便浑身不舒服,谁叫人家天生劳碌命。”
尉迟风瞥了他一眼,便看向窗外,原本深邃平静的眼眸像翻起了滔天巨浪,忽然之间变得澈亮而跳跃,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他蓦然起身,迅速掠下了茶楼,朝那抹身影直追而去。
“右……右相!?”南阕满脸疑惑,急忙举步跟上,忽然又转身,拿起桌上的茶壶就往嘴里灌,“不喝白不喝。”
“客官,总共是五十两。”一个小二突然上前,满脸的笑眯眯。
一听,南阕傻了,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大声叫道:“刚才那人没付银子?”
小二摇摇头,随即机械地开口:“总共是五十两。”
南阕猛地一拍脑门,无声地哀嚎着,我的五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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