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晨光由绢绢白云中袅袅溢出,晨风带来的清香悠悠袭鼻。
尉迟风一大早来到清杏阁的时候,看到了石几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只酒杯,地上的酒壶已经四分五裂,空气中还萦绕着淡淡的酒香。
他举步走到门前,一打开门便闻到一股淡清的沉香夹杂着某种浓烈刺人的药香味,皱了皱,来到床边坐下,伸手抚了抚还在沉睡的女子,也不知是不是昨夜醉酒的缘故,他只觉得她的脸色异常红润。
刚踏进房的碧草见到这一幕,及时止住了脚步,悄悄退了出去。
记忆里似乎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看过她的睡脸,沉睡中的她少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显得宁静柔和。
“啊……”云歌嘴里忽然吐出了低低的叹息,手指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下意识地摸了摸头,感觉头痛欲裂,“头好痛啊。”
“喝了一天的酒,还醉酒,醒来当然会痛。”
听到上方突如其来的声音,她努力坐起,便见到尉迟风正皱着眉看着她,失惊:“你怎么在这里?”
“给你拿醒酒茶来。”尉迟风取过床边几上的碗,想伸手揽过她,却被她抢先接过碗,他无奈地苦笑了下。
“昨天确实喝了太多了。”云歌放下碗,接着道,“我要更衣了。”
尉迟风笑着起身,踏出门的时候,转身皱着眉问道:“房里是什么药味?”
掀着被子的手一顿,随即又笑着淡淡地说:“这是安神的药。”
待他掩上门之后,云歌忽然沉默下来,坐在床上不动,手有些颤抖起来。
要想不让魂蛊发作,只能点魂香,可是,这样却也是提前死亡,她,她只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几天里,她已经忘记很多事了,甚至记忆中经常出现的母亲的样子都快模糊了。
她,她可以忘记任何事,可是冥夜……她怎么可以忘记?即使他忘了她,她也做不到!
忽然间,心悸一阵剧烈的绞痛,她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地上,暗黑的紫色浮着点点泡沫。
难道连魂香都没用了么?
她感觉脑中有什么东西渐渐流去,光影迅速退开,似乎只隐约剩下了那一道清拔的身影——杏花树下,光影环绕的身影,对她微微躬身致意的身影,执花向她俯首贴耳的身影……
冥夜……难道连你都无法挽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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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蔚然来到清杏阁,远远便见到尉迟风负手站在庭院中,他走到他的身侧,轻声说道:“你后悔吗?”
一旁的身子微微一颤,沉默不语,有些茫然地看着天空,那颗已沉定的心仿佛有什么被硬生生地抽空了。
他对着虚空低声着:“只有后悔才会觉得那个时候是真实存在过的。”尤其是午夜轮回的时候,他一直是清醒地痛苦着。
“武林宴那天,希望你好好保护云歌。”
“你不说我也会的。”随即他疑惑地侧头,瞿然问道,“那天会有什么事?”
云蔚然仰头,浓黑的眉紧蹙着,凝重地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那些被杀之人可能和云歌有关,也许暗月教真正找的人是云歌。”
尉迟风骇然变色,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沐风来过,是来找归墟图的。”他有些迷茫地说着,本以为那副图可能暗藏着藏宝图或者是什么武功秘籍一类的,然而前几日,他看了那副归墟图,并无什么异样,和普通的画没有什么不同。唯一让他觉得奇怪的是,那画只画了一半。
“也许那天,暗月教的人会来。”他朦朦胧胧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种预感随着离武林会议的临近而越来越强烈,一时间充斥了他的大脑,如今见到云歌,他有些害怕起来,“所以那天,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尉迟风再次不作声地点点头,忽然间房内一声药碗的破裂声,两人一惊,云蔚然抢先推门而入,药碗碎了一地,云歌瑟瑟发抖着蜷缩在地上。
“云歌!”云蔚然大惊失色,迅速掠到她的身侧,将她扶起。
晨光从木雕窗照进来,却照不亮整个房间,昏暗中,女子朝下的脸扬起,躺入了他的弯臂,湛蓝色的眼眸全然成了烈焰的金色,散发着魅惑的金光,然而她却是虚浮地望着他,完全没有催眠人的念力。
他见过她寒波愁发作过,却不是像现在这个模样,完全透着死气的气息心,下更慌,:“云歌,你怎么了?”云蔚然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后心将内力迅速透入,护住她已衰弱不堪的心脉。
“云歌,有没有好点?”然而女子只是眼睛动了一下,嘴唇翕动,瑟缩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你别说话!”云蔚然一时觉得焦虑压抑,一时觉得恐惧惊悚,忽然有了种深沉的无力感,他转脸,看向僵立着不动的尉迟风,厉声大喝:“尉迟风!你还傻站着干嘛!快去叫大夫啊!”
一阵厉喝惊醒了尉迟风,他只觉身上冰冷,一阵阵惊惧的感觉在他的心底蔓延,看了眼还在止不住颤抖的人,便消失。
“云歌,我抱你躺床上休息。”
女子忽然间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指关节发白得可怖,嘴唇不断地翕动着。
“你想说什么?”他俯身,却听不到任何话语,只有女子微弱的呼吸,然而手臂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知道,云歌在极力地说着话。
“云歌,慢慢说。”
直到很久,他才隐隐地听到了她的喃喃声:“冥……冥夜……”
那一瞬间,心中涌起的巨大苦痛再也抑制不住,排山倒海而来,他只想大声呼喊,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失神地凝望着她。
“冥夜……宇……宇东方,”云歌急促地呼吸着,紧抓住手臂的手已然出汗,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抓着他不放松,“带,带我去……见他……”
然而他却是答非所问,艰涩地问道:“你,恨我吗?”
听到他的话,云歌虚弱地摇了摇头,恨?三年前的事,她快忘记了,过了明日,她又将会忘记一些事吧。
她只觉现在脑中好虚空好飘渺,迅速的流光不断退开,直到只剩下依稀的模糊的影子,一时间,那种恐惧的感觉又开始上涌,猛然间又紧抓了他的手臂,嘴唇不断地颤抖,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抱起她,将她轻放在床上,手却被她紧紧地抓住,见她嘴唇仍然微微张合着,云蔚然为她盖上被子,轻声道:“大夫马上就来——”
话音未落,云歌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暗紫色的血不断从她的嘴角流下来。
“云歌!”他惊慌失措地为她擦拭,急道,“为什么血是紫色的?!”
“别,别叫大夫……”她终于用尽力气吐出了一句话,“帮,帮我……带……带沐风来……”话一落,漫天的黑暗席卷而来,瞬间将她吞没。
后面的声音已轻不可闻,云蔚然根本没有听清楚她后面的话,见她病痛到昏厥,他的心中充斥着一股巨大莫名的恐惧,几乎濒临疯狂的边缘。
“云歌!”他一转脸,向着门外急叱,“碧草!碧草!快进来!”
远在另一楼阁的碧草隐约听到云蔚然焦急而恐惧的大呼从少主的房内传来,心中一惊,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在门口见地上一滩血,惊呼:“少主!”
见她毫无反应地躺在床上,大惊失色,随即就大声哭起来:“少主!”
“云歌还没死!”云蔚然心中一阵烦躁,转而问道,“你家少主除了寒波愁,另外有无什么异样?”
碧草一惊,止住了哭声,连忙点头,说道:“有有有,嗜血蛊!”
“什么!”云蔚然惊惧地站起了身,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什么时候的事?”
碧草心虚地低下了头,语声哽咽着:“少主不让说。”
“都什么时候了!”他对着她一阵厉叱,“快讲啊!”
碧草迟疑了片刻,一时间难以定夺,少主把冥夜看得比她还重要,就算是死也要守护他啊,她怎么可以告诉云蔚然?可是,少主如今……
一念及此,她抬起头,看了看云歌,随后定定地望着云蔚然,决定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
那一夜,云蔚然守着云歌,整整一夜没睡,也在那一夜,他下定了决心,绝不能让三年前的事重蹈覆辙。
他萧索地立在窗前,失神地仰望着夜空。
他怎么没想到沐风就是冥夜……
那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心中也如同这暗黑的夜,越来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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