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莲、玉琴、小云子,他们每个人哭得泪如泉滴,他们烧水为诗凤擦拭伤口,看到血肉模糊成片的伤口,我们都痛入心脾。我悲伤得实在不忍看血淋淋的诗凤,我默默跪地向天祈祷:“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求你让诗凤渡过这一难。”我起身拿上所有银两和首饰,跑到侍卫面前,悲泣道:“好心的侍卫大哥,我知道你们受了贵嫔娘娘的命令,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可是,你们也看到了,诗凤姑娘要是不请大夫,她会撑不下去的。你们发发慈悲心,想必你们也是有哥哥妹妹的,兄妹亲情最害怕彼此有生命危险了,诗凤才16岁,也算得上是你们的妹妹了,还请看在平日我们没有为难你们的份上,看在诗凤对你们还敬重的份上,你们帮我去请一位大夫好吗?我替诗凤感谢你们的功德,因为你们今天的善举,老天也会保佑你们的。”
一侍卫冷面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我们不稀罕你这些!啰嗦,滚!”
我满脑子诗凤奄奄一息的模样,忍不住泪如雨下锥心泣血道:“侍卫大哥,我不是不识相的人,更不愿为难你们,只劳烦你们帮我去请一位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虽然面冷,我知道你们也是热心慈悲的人,你们也见不得诗凤姑娘因不能医治而病重吧。”
屋内四位侍卫被我的话打动,他们合议一会儿后,一位侍卫道:“九王妃,诗凤姑娘的伤,我们也看到了。这样,你安心等着,我去请大夫。”
另一位侍卫道:“戎哥,你疯啦,贵嫔娘娘的命令你也敢违抗啊!”
那位叫戎哥的侍卫,走向我拿了一锭银子,诚然道:“九王妃,你不要悲伤了,我马上去请大夫。”
闻得戎哥答应去邀请大夫,我意外又惊喜,终不负我向天的一番祈祷,感恩这世道还是好心人居多,我悲喜交加感激道:“感谢戎哥,你将是我和诗凤的大恩人!”
“戎哥,不要去啊!”侍卫同伙们极力阻止戎哥的善行。
一侍卫冲着我怒喝道:“哼!你今日把戎哥害惨了!”
我回到屋内,我擦干眼角的泪痕,我不想让她看见我的悲伤,来到诗凤身旁,我握着她冰冷惨白的手,故作镇定,可面色依旧僵硬道:“诗凤,你忍一忍,大夫马上要到了。”
她微睁双眼,弱弱回:“夫人,我…没…事…”
我俯身柔声道:“傻姑娘,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大夫马上就要到了。等你身体好了,你可不能再翻墙了,人参以后我们有的是。王爷和施全应该快要回来了吧,要是看到你伤成这样子,他们该有多心疼,因此,等会你要听大夫的话,好好吃药。等你身子好了,你教我习武,你就是我的师傅,我是你的徒弟,我会了武功,他们也欺负不了我。等你身子好了,我还要王爷为你找一门好亲事,让你以我姐姐的身份风光出嫁,你还要做新娘子,还要做母亲,你的路还很长。诗凤,你要好起来。”
她闭起双眼,无力睁开,静静听我絮叨,没有回应,只是她的眼角有滚烫的泪珠滑落。
站在一旁的熙莲和玉琴听闻我这般肺腑之言,红肿着眼睛,痛哭流涕。
我劝解道:“你们是不是觉得诗凤很疼,你瞧,她都没有疼哭,你们倒是哭了。快别哭了,诗凤的伤看起来确实严重,但是那也只是皮肉伤,她那么年轻,修复力极好,会马上好转的,你们不要再这里哭了。”
稍过一会儿,戎哥已把大夫请来,那大夫颇为年长,好一番望闻问切把脉后,示意我走出内堂。大夫道:“夫人,老夫行医多年,那姑娘,已经时日不多了,熬不过三天。”
我不敢相信他的话,不,不,不,诗凤,她不能就这样离去。我极力忍住悲伤道:“大夫,你再给仔细看看好吗?她才16岁,她只是被打了一顿。”
大夫摇着头无奈道:“姑娘她面色苍白,呼吸困难、眼睛凹陷、太阳穴塌陷、脉象微弱,元气衰竭,老夫真的无能为力。”
我忙对身边的戎哥恳求道:“戎哥,可否再去请一位大夫,哦,你可否去请一下路梓钦路太医。”
侍卫戎哥劝解道:“九王妃,李大夫是我们镇上最有名的大夫了。”
说罢,他们退去。我瘫软地坐在凳子上,无声的落着泪,滴滴答答落在鹅黄色衣襟的秋菊上,被眼泪打湿的秋菊更显得枯萎凋零。熙莲和玉琴出来看到我的神情,大约也猜到了一大半,但是还是不甘心地问:“夫人,大夫怎么说?”
我呆呆回:“诗凤时日不多了。”
三人一时不语,静静地哭泣。
次日,侍卫戎哥,从家中带来了一些鸡蛋和粳米,偷偷给了熙莲,说是给诗凤姑娘补一补。
连着三日,我们日日不眠守护着诗凤,她睡着的时间越来越久了,一日下来大概只有三四个时辰能睁开眼睛,简单地与我们说上几句。她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每日所吃的也就是一些水和米汤。
这一日的下午,头领侍卫似乎接到了宫里的传信,进屋与我道:“九王妃,九王府解除禁足,我们撤退了。”
我诧异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可又搞不清是真还是假,忙拉着戎哥问:“解除禁足?”
戎哥安抚道:“九王妃,你应该开心点,前方战事结束,辽国不堪一击,王爷不久后就要回朝了。”
说罢,头领召集了六名看守的侍卫整齐的离开王府。
我身后的玉琴欢快地哭泣道:“太好了,太好了,王爷要回来了。”
熙莲也喜不自胜悲泣道:“解禁了,王府解禁了。”
“快快,快去请路太医。”我接近呼叫的模样,让熙莲和玉琴惊呆了,她们很少看到我失去理智的模样,我焦急的眼神对熙莲道,“快,一定要快!”
她和小云子火速准备,我让玉琴去告知娴静王府解禁和王爷即将回来的好消息。
我独自回到诗凤旁边,她如旧的闭着眼睛,我摸着她没有体温的额头道:“诗凤,你要快快好起来,王府已经解禁了,王爷和施全也快要回来了。听侍卫说,金穆联手把辽国击败了。等你好了,我们可以去辽国的土地游玩,你听到我说的了吗?”
她微微睁开眼睛,原本柔弱无神的眼睛此刻闪出希望和力量,她柔弱地回:“夫人,把我扶起来。”
我轻轻地扶起她,让她靠在床头软枕上,这是她受伤后第一次坐起来,我柔声问:“这样靠着,你吃的消吗?”
她孱弱地说说停停道:“夫人,诗凤让你受苦了。你刚刚,是真的吗?”
今日是第三日了,李大夫说诗凤活不过三日,我不相信诗凤活不过三日。现在已经去请路太医了,诗凤还有生存的希望的。现在已经是第三日的黄昏,她一定可以活过第四天,第五天…
我祈祷苍天再给我一个许愿的机会,让诗凤看到王爷和施全回来。我擒住悲伤难忍的眼泪道:“是真的,你瞧,我从不流泪,这会听到王爷要回来了,我都激动的流泪了。”
她嘴角微微一扬道:“夫人,我很高兴能服侍你,我从前的主子瞧不起我们,而你…却把我们当姐妹。”
我被她的话打动,想着她正是为了我这个姐姐不受罪,才冒死翻墙为我买人参,她这样把我当姐姐,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我额蹙心痛道:“你既然明白我把你当姐妹,那么你要跟我一样坚强,你要听姐姐的话,你给我快快好起来。”
她眼角落下两行泪水:“姐姐,妹妹要让姐姐失望了…”
我抽泣道:“你不要多说了,躺下睡一会儿,一觉醒来,路太医马上要到了。”
我感觉等了好久好久,路梓钦终于出现在王府,他急速来到诗凤身边,望闻问切把脉后,他紧锁眉头与我摇头。我领会了他的意思,奔到屋外失声痛苦。路梓钦跟随我,站在身边安慰道:“九王府被禁足后,我来过三次,每次都被拦在外面,蓉儿,你不要过度悲伤了,如今一切总算过去了。看到今天你的样子,我真难以想象你们是怎么过的。”路梓钦说到此处,用衣角擦拭眼角的泪痕。
我虽然早有预测她活不过三日,但是我对路梓钦的医术还抱有一丝希望的,如今他也这么说了,让我无比的绝望:“路太医,诗凤真的没救了吗?”
他无奈道:“蓉儿,接受吧,去跟她道个别吧。”
回到诗凤的床榻边,我轻轻呼唤着诗凤,三声后,她微微睁开眼睛,看见路梓钦和我,她道:“路太医来了,夫人的安危交给你了…”
路梓钦道:“嗯,我会照顾好九王府里的人。”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我们王妃了,她人善良,对我们这些下人也是极好的,”她稍作停顿,换了一口气接着道,“熙莲,玉琴,你们要好好照顾夫人,我是不行了。”
熙莲哭着道:“诗凤,我们回到从前了,我们现在自由了,你快快好起来啊…”
见诗凤眼皮垂落,玉琴哭叫着:“诗凤,你不许睡着,你不要睡啊……”
她再度吃力地睁开眼睛,好奇地看了我好几眼,兴奋道:“皇后…”
我听得很清楚,可是我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冒出这两个字,问:“什么?”
“夫人,你…将来…能做…皇后…”
我怔怔地望着她,她渐渐地闭上眼睛,似乎睡去了,路梓钦上前在她鼻前试探一番,宣布道:“诗凤姑娘,去了。”
屋内顿时哭声四起,我无声地泪如雨下,诗凤如同一朵兰花瞬间花瓣凋零,不复存在。此刻,我的内心似乎没有悲伤了,我满怀的都是恨,我恨刘佳怡,她至今对王府做的所有一切,我将统统刻在心里,她所种下的罪孽,她会遭到报应,无论谁,都无法磨灭我对她的恨。诗凤,我心爱的诗凤,我将永远记得你的存在。你最后一句喊我“皇后”,都道死者在死亡前的那一刻,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景象,我突然很期待自己能做皇后,若我成了皇后,你所遭受的一切我将让她十倍奉还。
时至重阳八月天,月下丽人立亭前。落叶飞作黄蝴蝶,泪水依灌红杜鹃。
诗凤,你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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