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得一知己不容易。
其实李寒清也明白,像自己这种人想要寻觅相知相惜的朋友很是不易。可是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心底隐藏着这个小小的期盼,虽然直至今日他也没有找到一个能够让他真正交心的朋友,不过他还是不想就这么放弃。
其实在他认识的人当中,有几个人是值得深交的,比如说今日要去见的这个金无数。
金无数,江湖世界首富,陶朱城城主。手下产业不多,却每每挣钱挣得别人眼红。可这个人也奇怪,虽然坐拥金银无数,却没个正经模样,放着自己的金库陶朱会馆不理,满世界转悠,就为了挖别人的隐私与疏漏,以倒卖消息发财,少万两不交易,俨然成了江湖世界有名的奸商与百晓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江湖上竟鲜少有他不知道的消息。
三年前,他们第一次对上,是因为很小很小的一件事。这件事小到他上午做了下午就忘了,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件小事让金无数在后来三年里一直锲而不舍的找他的麻烦,好像不揪到他的小辫子他死不瞑目似的。
李寒清苦笑着摇头,他至今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他的?或者说,他本就盯上了他,与他曾经做过的事根本没半两银子的关系?
因为想不通,所以一直对金无数莫名杠上他而有些啼笑皆非,但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大的恩怨,所以他并不在意。相反,这些年他一直这样隔三差五的给他找点麻烦,倒成了他乏味生活中的调剂。不过显然别人并不了解他的想法,早就有些盟中长老提议要对上陶朱会馆,可却被他一力压了下来,理由是这是他的私事,不需要侠客盟来插手。至于身边人的喋喋不休,他也不予置喙,除了顾兴文时常在身边唠叨,别人倒轻易没有那个机会骚扰他的耳根。
金无数这次帖子下的怪异又郑重,不知道他是又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闻?半年来他一直待在仗剑城,这是第一次出门,而且也不过来这阡陌城几天而已,能有什么事?
抬头望着眼前这座装饰的颇显奢华的饕餮阁,李寒清暗自笑笑,收起自己的思绪,迈步走了进去。
一踏入大厅便立刻有人迎了上来,一个身穿赭色衣袍的中年人拱手笑道:“李庄主大驾光临,金光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阁主客气了。”李寒清淡笑道,他知道这人就是饕餮阁阁主金光,是金无数手下得力大将,一个饕餮阁揽尽天下美食,这个金光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呵呵呵,李庄主请上三楼雅室,我家主人已经等候多时了。”金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寒清点头也不废话,带着顾行武在金光的亲自引领下一路上了三楼的一间雅室。
金光推开门,含笑道:“李庄主请进吧,小人就先告退了。”
“有劳。”李寒清亦含笑致意,带着顾行武走进雅室。
一进室内迎面便扑来一阵清雅的果香之气,里头早已布置了一桌精致的酒菜,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一大盘色泽金黄的长寿果,与坐在主位一身金袍的金无数还真算是相互辉映。
李寒清暗自笑了笑,他发现金无数对黄色极其喜爱,不仅总爱一身金袍,连用的器皿,吃的水果,喝的酒水,入口的饭菜,也多以黄色为主,简直要眩花人眼。
“李兄果然守信,请坐请坐,我可是在此等候多时了。”
金无数招呼李寒清入座,热络的模样好像老朋友聚会似的,可谁又知道他那一张笑脸下埋着什么机关?顾行武在心里暗自腹诽。
“不知金兄有何要事,要下帖这样郑重,不妨直说吧。”李寒清倒是没有刻意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呃,李兄不必着急,难得来我饕餮阁,来来来,先尝尝我这新酿出的黄金酒,来人,快替李庄主满上。”金无数眸光可疑的转了转,随即笑道。
侍候一旁的小厮立刻端起酒壶将李寒清面前的金杯斟满。望着那细如金丝的酒入杯,李寒清突然有种被金子包围的感觉。他突然有些玩笑的想,这酒,该不会是黄金溶的吧?
他执起酒杯,轻轻啜饮了一口。味道倒是不错,入口绵柔,跟一些呛口的烈酒有很大不同。不过这种酒只怕不能让那些跑江湖的汉子们尽兴,男人嘛,总是喜欢那些辣到劲爽的口味才更满足。
“李兄,我这种酒怎样?”金无数见他品酒,轻笑问道。
“这,要看金兄在哪里卖了!如果是御风城和云天城,只怕这酒要被人丢出来。”李寒清放下酒杯,笑道。
金无数撇撇嘴,“别提他们,一群老粗!这种精酿若是给他们喝,岂不是被糟蹋了?实话告诉你,我特意命人酿制此酒,是要送去风雅城的。”
“风雅城?”李寒清听到这个名字目光微微闪了闪,随即又笑道:“莫不是季无双仍是不肯同意你将饕餮阁分阁设到风雅城,所以你才想将此酒为礼吧?”
“也是,也不是。这酒我是打算只供给风雅城,不过可不是单给他季无双,季大美人嘴太刁,想挣他的银子,还不得多花点心思?”金无数摇着手里的酒杯,很是惬意的嗅着那从杯中不断散发的香气。
原来还是跟银子有关,李寒清笑着摇了摇头。这人,做的每件事都跟钱有密切关系,所以他也不要奢望这次他请他来只是吃个饭叙个旧,顺便显摆显摆他能招银子的新酒品,他金无数就不是那种人,反倒这一切像是在好心提醒他,只要他金无数想,没有谁家的银子挣不到的,他李寒清也不例外。
“酒也喝了,金兄就不要再绕来绕去了,此次邀我前来究竟为了何事?”李寒清望向金无数,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有些预感自己这次或许真的要出点血才行。
金无数放下酒杯,坐正身子,突然一本正经道:“李兄,据闻侠客盟有两大圣物,侠义录与侠玉令平日不轻易示人,可有此事?”
“这事江湖上人人皆知,怎么,这有什么好希奇的?”
“我还听闻,这侠义录记载了侠客盟的历史,却只有盟主能翻阅,而那侠玉令更是传世之宝,据说只有三枚,一枚你随身携带,剩下的两枚均珍藏在仗剑山庄,我说的对吗?”
李寒清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笑了笑,心下却很惊奇金无数竟能把消息打探到如此细致的地步,不可小觑啊。
“人人都知道侠客盟的势力遍布江湖,而这两样代表权利的圣物对侠客盟也是至关重要的,所以才不轻易出示,当然人们自然也无缘得见。”
金无数说到这里,顿了下,看了看李寒清依然平静的脸色继续说道:“不过在下倒是有幸,这侠玉令,日前竟能一睹其真貌。”
李寒清置于身侧的手突然几不可察的微微颤抖了下。侠玉令?难道是她......
那日初遇,莫名其妙的将玉令相赠,事后虽觉莽撞,却不曾后悔,只是后来兴文数日唠叨才让他多少有些挂心。难道那姑娘出了什么事不成?想至此,他脸色突然暗了几分。
“金兄此话何意?不如直说吧。”李寒清道,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
金无数眸光晶亮晶亮的,笑意满满,挥了挥手,身边侍候的人便会意的退下,不多时便捧了一个金漆木盒来,小心放到二人面前。
“李兄,不知可否为我解惑?”金无数笑吟吟的将木盒推到李寒清面前。
李寒清看了看他,也不说什么便伸手将木盒打了开来,而那木盒之中赫然便是他侠客盟的信物侠玉令,玉令之下还压着一纸书文。他将之取出,展开阅读,一看之下只觉得哭笑不得。
那是一纸抵押书,不过这价值万金的侠玉令竟被人用五十两便抵押出去了。而那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那人的名字:易翩然。
这是那个姑娘的名字吗?倒是与她冷淡的气质十分相符。翩然......
“李兄,是我看错了吗?这玉令是别人仿制的?不然怎么会被人视若粪土?”五十两?简直是开玩笑!金无数此时真的对那个当玉令的人相当佩服,这是要白目到什么地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是真的。”
此时的李寒清,心中也已经无语到极点,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多年的磨砺早已让他练就了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稳重,即使面对这样的境况,他也依然能够泰然处之。不过他身后的顾行武就没这功力了,粗重的呼吸与涨红的脸庞轻易泄露了他此时怒火满腔的状态。
李寒清将那纸抵押书再次折好,放回木盒之中,然后拿起那枚侠玉令,道:“这玉令确是我侠客盟的东西,金兄既然拿给我看想必也已经确定了七八分,就不要拐弯抹角了,直接开价吧。”
金无数脸上笑开了一朵花,这么多年,他可是第一次让李寒清认栽啊!太痛快了!
“李兄果然爽快!我知道,来之前你去了一趟集翠楼,我金无数也是识趣之人,这样吧,五千两,算是我还你一个人情咯。”
李寒清点头,随即从袖中取出五张银票放于桌上。而金无数却并未对那银票多看,只是饶有兴味的盯着李寒清略带些无奈的表情道:“不知李兄与那当玉的姑娘是何关系?”
“这是在下私事,恕不能奉告。”李寒清扯出一抹虚应的笑道:“金兄若无其他的事,在下便就此告辞了。”
“李兄何必着急?既然来了,不如咱们痛饮一番如何?”金无数此时是心情大好,不过他也不想想人家可是刚被他坑了一大笔银子,那还有心情跟他喝酒?
“金兄好意在下心领,恕在下不能奉陪了。”李寒清说到此,停下望了望手中的玉令,又将之放回木盒之中道:“这玉令,还请金兄妥善保管,待那姑娘赎玉之时,交与她便可。”
“你不带走?”
金无数心中的疑惑更深,可是李寒清只是笑了笑,便起身告辞而去,只留下他一个人埋头苦思,连一桌预先准备庆祝的好酒菜都抛之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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