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汐眨了眨杏眼,虽然心里还有很多疑问,但看崔以南这样子明显就是不想多说,自己也不好意思死皮赖脸地问他。看来北云国的皇室没有自己想的简单啊,崔贞元肯定做了什么恶事,不然怎么连唯一的儿子都不帮他呢。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悲之处,崔贞元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崔云帆听到崔以南的话后眸光一暗,随即涩涩道:“可子汐说的没错,他总归是你的父皇。”哪怕崔贞元做过再多的错事,都无法改变他是以南父亲的事实。所以舅舅才想除之而后快,只因为他的崔贞元的儿子。这对以南来说何其公平呢?
可崔云帆也忘了,崔贞元对他父皇和母妃所做的一切对他来说又何尝公平呢?他和崔以南都是受害者,不过是崔贞元争夺皇权的牺牲品。
“如果可以,我宁愿没有他这个父皇。”崔以南苦笑连连,如果他不是崔贞元的儿子,那么就不会小小年纪就在宫中察言观色,在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玩耍的时候他就开始工于心计,只为了在宫中站稳脚跟。如果他不是崔贞元的儿子的话,那么他就不会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负担,每当午夜梦回他都会被内疚惊醒。如果他不是崔贞元的儿子,那么当皇子一个个死去的时候,他和母妃也不会被怀疑,这一切都是被崔贞元所赐。他一直觉得那些个血缘上所谓的哥哥弟弟们一一离去,是因为报应。崔贞元的报应反射在他的儿子们身上,至于自己能逃过一劫,应该是因为阿帆的原因,老天看在阿帆的面上不愿收去自己的性命,方可才能存活于世。所以他很感谢阿帆,因为有他才会有如今的崔以南。
看着崔以南扯出一抹比哭还绝望的笑容后,在场的三人心都一抽,这其中的苦涩好像也只有崔以南本人才清楚。那是对一个父亲的绝望,也是对人生的绝望。
夏子烟在看到崔以南如此时心里更加痛恨崔贞元,这个混蛋抢了崔云帆的皇位不说,还把唯一的儿子崔以南弄得半死不活,太可恨了。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砍了他的头颅以此来泄愤。
“以南,都过去了。”崔云帆的嗓音有些低沉,崔贞元所做的一切他都清楚,一想到崔以南身上流淌的是崔贞元的血脉,他不由得摇了摇头,为以南会有一个这样的父亲而感到可惜。为了皇位可以不择手段,哪怕是儿子都可以弃掉,毕竟连父皇都可以杀掉,怎么又会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呢。
崔以南深吸了一口气,璀璨的凤眼里蒙上了一片暗光,“云帆你明白的,这一切都没有过去,当年他既然敢下手对付先帝,如今自然也会下手对付你。”眼神在扫到夏子汐时,顿了顿继而又道,“还有子汐,如果子汐不能为他所用,相信我他一定会除之而后快的。”
我靠,太他妈不要脸了吧。夏子汐咬碎了一口银牙,在听到崔以南这番话后有些不淡定了。崔贞元哪是个混蛋啊,分明就是个恶魔,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居然敢弑父杀君,这可是杀头大罪啊,他居然也做得出来!
夏子汐一直以为弑父杀君这种只有野史里才会有,毕竟她觉得哪怕一个人再恶毒也不会杀掉一个生他养他的父母,因为她不愿相信有些人竟然连畜生都不如。但当事实呈现在她眼前时,她还是懵了。果然无情亦是帝王家,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有些人真的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哪怕是诛尽天下人估计也会照做不误的吧。最可气的是,这个魔鬼现在还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妈蛋,还真当她是死人嘛,会不为所动?她要是会帮这样一个恶魔才怪了,脑子被驴踢了都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这些年他给我暗地里使得绊子还少吗?”崔以南目光冷冷,思绪回到三年前与古月国那一战,磨灭了崔云帆心中最后一抹仁慈,“三年前与古月国一战,他不就是想把我往火坑里推,让我战死沙场,除掉我这个绊脚石嘛。”
此话一出,崔以南脸色大变,牙齿在打颤,哆哆嗦嗦道:“阿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呵,他在朝堂上说会给我八万精兵以此来支援我奋战沙场,可到我手上的不过是两万的人马,粮草也不过只能让我们坚持半个月。”崔云帆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就恨不得扒了崔贞元的皮,以他的血来祭奠去送死的战士,“从京城到两国的交界就算骑快马少说也有三日才能到达,何况那一战我们和古月国打了有一个月,这粮草怎么够我们吃?”
夏子汐倒吸了一口气,没想到之前那一战还有这样的背景,崔贞元还真的是不愧恶魔这个名号。崔云帆辛辛苦苦替他去打退敌军,他居然在背后捅恩人一刀?这人莫不是被皇权蒙蔽了双眼,分不清轻重了?若是让古月国打回来,别说他的江山与皇位,就是他这个人都保不住了,崔贞元难道是想把北云国拱手送给古月国不成?
“当年古月国出兵多少人?”崔以南问的小心翼翼,但从阿帆的话语中,他就知道了那一战打的有如何的艰辛,人马不够,背后的粮草还给断了,腹背受敌或许就是用来形容阿帆的。
“十万。”崔云帆冷声道。
夏子烟紧抿着嘴,不知该如何回答。崔贞元这个混蛋还真是够绝情,让崔云帆带领两万兵马去打人家十万人马,还把崔云帆的粮草给克扣了,果然崔贞元最擅长背后捅一刀的事了。
“以一敌五,他还真想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夏子汐不客气的讽刺道,“也倒是难为他一心一下想要除掉你了,只可惜到现在你都活的好好的,让他心烦了。”
“是啊,两万人马,拼尽全力,奋勇杀敌,最后跟我回来的只剩下几百人。”崔云帆笑笑道,“我可忘不了当时我们凯旋回归的时候,他那诧异的眼神。”
“难为他了,只怕他后来给你使得绊子更多吧。”夏子汐的眸光冷冷,话语间是从所未有的寒意。崔贞元这人为了皇位还真是不择手段,所有一切对他有危险的人他都不会让别人活久。她算是看明白崔贞元这个人了,怪不得皇后和贵妃也都不是善茬,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崔云帆听她这么一说倒是随心一笑道:“还好,之后我就一直被他打发在边疆,古月国那边也算安分,基本没什么动静,倒是他是不是派些人来暗杀我。这种小伎俩从先帝驾崩后,我被接回张家开始,他便一直使用,到现在这招都用了十几年了他也不害臊。”
崔云帆说得轻松,但听着的三人都抿着嘴说不出话来。一直活在暗杀与算计中,崔云帆这些年到底是凭着什么样的毅力才活的如此出色?
崔以南知道那个人不会轻易放过阿帆,但真正听到阿帆轻描淡写地说起那些事后,他对那个人的失望之意已经达到了极致。皇位就这么重要吗,让他可以弑父杀君,也让他可以对自己的手足下手。父皇啊父皇,生为你的儿子,我觉得很耻辱。
夏子汐怔怔地看着云淡风轻的崔云帆,那双水色流动的清澈眸子直直地盯着他,那笑容背后的心酸与苦楚,或许只有他自己才能尝到。小小年纪便一直活在暗杀中,只怕没有睡好过一个觉。看着与他一起奋勇杀敌的战友们一个个倒在敌人的刀口下,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绝望呢?被敌人杀害还不是最痛苦的,最难过只怕是看着他们因为饥饿而倒下,杀害他们的不是古月国的士兵,而是他们忠心的皇上。一个是将士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自己尽忠的皇上送上黄泉路,成为他皇权路上的踏板,那是刻骨铭心的痛苦。或许他们把最后一口粮食互相省给对方,亦或许他们吃着草皮以此来望梅止渴。
“你们知道最痛苦的是什么吗?”崔云帆的笑容就像是五光十色的彩虹般绚烂,可往往美丽的背后都有一段辛酸,每当夜深人静时,他独自舔着心底的伤口,那些死去的将士好像就在他跟前,他们死的绝望,死的不甘心,“最痛苦的是为了活下去,我们只能宰杀和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战马,为了活下去,一口粮食我们分成三口吃。但我们撑住了最后的防线,并没有做个吃人魔。”
夏子汐的指尖已经嵌入掌心,然而她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飘逸俊雅的崔云帆。她猜对了,对于他们最绝望的便是被自己所尽忠的皇上给舍弃。
“你们都是英雄。”许久没有说话的夏子烟涩涩道,在战场上没有粮食便让敌军攻克了最后防线。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已含泪吃了跟他们一起奋勇杀敌的战马,但他们没有饥不择食,战友们的尸体他们绝对不会动,这就是他们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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