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瑕最先反应过来,边走着边回头看了一眼我。见我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着,她便扯了扯南宫琼的衣角,故意用我能听见的音量与南宫琼“偷偷”说道:“姐,是不是三姐的,嗯,肚子在叫?”
南宫琼也不看我,径自跟南宫瑕说道:“瑕儿,你不知你三姐姐是好要面子的人,这个时候一定要装作,什,么,也,没,听,到,才行。”
我一下子将肚子捂住,咬着嘴,把眼睛瞪得老大。南宫瑕又扭头看了我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南宫琼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头也不回地说道:“瞪我也没用,是你肚子在叫又不是我肚子在叫。”
我想反驳些什么,但见父亲回头看向我这边,就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不大会儿功夫就到了食饭的厅堂,父亲坐在正位,其他人依次做好,只二姐告了罪,和四妹并未顺着家中排序,而是挨着正夫人坐在最暖和的位子上。因四妹身子弱,倒也无人责怪她们。
我眼巴巴地瞅着盘子一个又一个地被端上来,上面的菜肴简直不能更丰富。先上的是一些家常的小菜,比如葱拌豆腐、炭烧红薯,或是松菇芦笋、芹菜花生。再往后是些热菜,其中我最爱的还是青梅小排、挂炉山鸡、爆炒里脊、外加一大碗番茄牛肉汤。主食后上了些,有南瓜馒头、四素炒饭,还有折叠奶皮什么的。最后端上来的是岁末必备的鱼,这次厨子做的是红烧青团,也深得我意。
看我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二姐笑着对父亲说:“你看染染的样子!”
父亲看了我一眼,并未搭话,环顾四周,笑着对这些丫鬟奴才说道:“今年便不用你们伺候了,自己下去先随便吃一口,待我们吃完了,你们再将这些好菜热热再吃。”
往日南宫府的规矩,都是在重大节日的聚餐上,丫鬟们是要给各自的主子举箸布菜。而这个时候烧的都是好菜,分量也要比平时多,故待主子们吃完了,这些剩菜还可给他们尝尝,就当赐些恩典了。
今日不知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也懒得去猜,只回头冲桂儿点了点头,她便随芳姑等人下去了。
父亲放对我说道:“好了,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可就没什么规矩了,你看看哪个好吃,替我们尝一口。”
我赶紧正襟危坐道:“染染不敢,还请父亲先行举箸。”
正夫人也笑道:“老爷,别看染染平时俏皮话最多,正儿八经礼数上的事情可是规矩得很,还请老爷先行,我们也方好动筷。”
父亲也就不再坚持,夹了一块鸭肉,细细地吃了。又等正夫人舀了碗汤喝尽后,我才赶紧拿了个西葫丝饼掰了一口,才平息了腹中的饥饿感,然后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其实这顿饭与往年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菜式多了些,也没人布菜了,偶尔得自己站起身来夹着吃,如此而已。但见生母三夫人一直顾着给胳膊腿都还短得很的沁儿和熠儿夹菜,沁儿这个小女孩子竟也和我一样喜欢大荤之菜,所食之物都是鱼肉,不禁笑着摇头。再看二姐给四妹夹的都是些清淡之物,四妹吃了几口也就不动了,见我望着她,她也就冲我调皮地笑了笑。
慢慢地,我意识到这可能是我在南宫府吃的最后一顿年夜饭了。待到明年,大姐和我应该都在宫中了,二姐也在何家,只剩下三个小姑娘,其中一个还是常病的,再就是熠儿了。
想到这儿,我渐渐有些食之无味了。我从未认真想过离开南宫府,就像我从未认真想过我真的会嫁入皇室一样。
我每日不说插科打诨,但想的也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以前我以为我会嫁给江梓径,而他们家无外乎也和南宫府一样,亦是丞相之家。如今到了年关,再不过多时待二姐嫁出,我便,真的要入宫了。
那么,我所处的位置,便是苍梧的权力中枢,若有一丝差池,便有性命之忧。我忽然想起来三皇子那日的话,他说的是:“在皇宫里,再小的事情也可能是大事,再大的事也可能是小事。”
其实我与他也不过两三面之缘,但怎么他说的话偏偏都字字入理。
我咽了口鱼,心想,我南宫染将来面对的,会是什么?
正想着,不妨一刻鱼刺卡进了嗓子里,我顿时大声咳嗽,脸涨的通红,难受不已。三夫人第一个冲过来,使劲拍着我的后背,直到我把眼泪都咳了出来,方才觉得喉咙好了许些。
三夫人见我好了,便笑着说道:“吃个鱼不用那么着急,这青团本就刺少,但也不能不注意啊。”
我泪眼朦胧地点了点头,喝了口汤,却失了原先“兼人之量”的动力,又夹了几块肉,吃完就也放下了筷子。即使这样,我也是后几个放筷子的人之一。熠儿是男孩子,又在长身体,他一直吃着我也没意见;二姐刚在给四妹夹菜,故自己也没吃完。
余下的,就都早就吃完了。也就是说,我依然还是最能吃的那个。
我讪讪地笑了笑,平复了一下心情。
待众人都吃完了后,我原以为父亲会说些什么场面话,比如感慨一下今年朝堂的形式,比如叮嘱我和大姐入宫后的一些事宜。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黯然地笑了笑,说了一句“吃好了就各自散了罢”,便再无他话。
我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回了屋子,本要叫桂儿, 才想起来我们刚吃完,她应该也是才去吃些东西,便倒在了床上,打了一个饱嗝儿,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约莫是酉时,桂儿在我床边的脚蹬上安静地剪着窗花。明红色的纸张在她手中慢慢变成好看的图案,而她的神采,也在灯光下随着成型的图案而渐渐飞扬起来。
见我醒了,桂儿放下了手中活计,给我倒了杯茶来,笑着说道:“主子可不能再吃了睡,睡了吃了,这就半年,您整个人就圆了一圈。”
我也笑着答应,站起身来吃了口茶,活动了下筋骨,又批了件外衣,走出屋外,看看雪停了没有。
刚撩开帘子,之间屋外一个人影站在廊下,看不清样貌。我以为是小丫头,便笑着说道:“今天是除夕,你们桂儿姐姐没放你们回家?”
只听对方传来的声音道:“小东西,是我。”
我一听,吓得三魂没了俩,“啊啊啊”地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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