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们在回宫的马车上，染染又开始不停地咳嗽了起来。

　　我给她盖了盖毯子，关切地说道：“你回宫之后还是好好歇着的好，其他诸事也不用你操心，只管吃好睡暖，熬了过年再说。”

　　“子钰，”她浅浅地笑了，“谢谢你......对不起......”

　　我正给她盖毯的手一疆，有些装傻地说道：“你这话是从何而来，你知道并不用再与我这般生分了，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起初，我也只是一心想的是这般，”她又咳嗽了两声道，“我这一声谢谢，是谢谢你在我与慕容公主谈话之前回应了我的感情，否则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想着是因为你觉得我可怜，才对我有所回应。如果真是这样，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如何面对自己。”

　　我缓过神来，笑了笑道：“若真的是时机不巧， 那我倒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慢慢要你相信了。”

　　“不过......”染染的语气有些犹豫了起来，“不过这样，你便没有办法完成你跟径哥哥的约定了，不是吗？”

　　我听了之后，细细地想了想，垂目道：“原来你刚刚说的对不起，是这一层意思。”

　　见我没有什么反应，染染忽然有些急切切起来：“其实我以前的确跟径哥哥有过所谓的盟缔之约，我也曾真心想要护住我与他的约定，但，咳咳，但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也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皱了皱眉，倾身过去道：“小东西，你刚刚说，你曾真心护住你与江梓径的约定？那是什么时候的想法了？”

　　染染在我的凝视下有些红了脸，声音一下子变得十分地喏喏起来：“那是，很早，很早以前的想法了。”

　　我不甘地又近了一步道：“那是，有多不甘呢？”

　　染染向后一缩，模样顿时变得更加俏皮可爱了，柔声说道：“那是，没遇见你之前的想法了......”随后，又马上昂起头来，“你可，不许笑的！”

　　“好，我不笑。”我勾起了嘴角，退回至原先的座位上，心中的甜意蔓延开来，竟觉得百穴俱通，心头有些发痒，好想长啸一声。

　　“可是，”染染又皱了皱眉头，“我担心的事，径哥哥，知道你与我之事后，会不会倒向太子，毕竟他手中的西境兵权，也是不大不小的人数。”

　　我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小脑瓜，一本正经地调笑道：“我知道了，你心中想的是这件事情，可是，你口中所说的‘你与我’的事情，到现在，可还没有办呢！”说着，把她的小脑瓜捧过来，亲了一下，然后止不住地笑意就在我的脸上荡漾开来。

　　染染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轻轻地锤了我一下道：“你这是在说什么呐！”

　　我又低低地笑了笑，正色说道：“你已然帮我敲定了何家与大半个南宫家，实际上已经是群龙有首了，我再忙活几日，趁着过年的节骨眼，给苍梧临玉来一个正式的下马威，顺便一定将父皇请出来，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说完之后，染染竟然不说话了，这倒是很不像她喜欢接话的作风。

　　“怎么了？你心中还有何担忧？”我淡淡说道。

　　她脸色似乎变了变，然后说道：“其实，在你去送沁儿和亲的时候，我又偷偷去见了圣上一回。”

　　“哦？”我压住心中突如其来的不悦道，“你怎么没跟我说起过呢？”

　　我没有责怪她说“为什么你现在才跟我说”，也没有温柔地引诱着说“乖，告诉我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我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她应该事事都与我说的，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

　　“其实我犹豫了几次，”染染一度低声说道，“可是终究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怎么了？”我的语气也随着她的声音而低了下来。

　　染染点摇了摇头道：“我们回了宫再说不迟。”

　　于是一路无话，我心中到有些忐忑起来，因为染染确是个算是十分谨慎的女子，既然她这样说了，想必事情上也是十分重要。

　　回了寝宫，一切如常。

　　屏退了侍女后， 染染才低低说道：“圣上，已渐渐显示出药石不灵的状态来了。”

　　“什么？”我心中其实隐隐觉得会是这样了，但心中还是不敢置信地说道，“真的吗？”

　　染染点了点头：“我既是南宫家的女儿，又是传说中人，他当然不敢十分违逆我的执意，与此同时，我也答应他无论我看到什么，我都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我定定地看着染染，不置可否。

　　苍梧临玉本人虽然不如染染心计之多，但他毕竟也是明枪暗箭几年过来的，断然不会如此轻信于人。

　　所以，染染定然与太子还有别的约定。

　　只是，我却问不出口。

　　染染看我脸色有些无常，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是继续说道：“我见到圣上的时候，他已面色苍白，不太懂得人事了。比较上次我们去见他的时候，给我的感觉，确是日子不多了。”

　　“果真如此？”我一下子颓在了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听着染染的描述，心中勾勒起父皇的样子来。

　　他的眼已经无神，头发也十分凌乱，躺在床上只能咿咿呀呀一点叫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看见染染，也只能模糊地点头笑着，染染说，她甚至无法明确，父皇是不是还能认出他来了。

　　“我早就派小零子去打探过，”染染叹了口气，“可是御医皆是太子的人，根本打探不出一个不利的线索来。”

　　我紧紧地握住拳头，脑海中依稀记得幼年时分，父皇罕见到了母妃那里坐坐，却没有平和的样子，只是无限地争吵。可即使这样，二皇兄也曾经对我说，父亲心中，是对我寄予厚望的。

　　然而，我却从未感受过。

　　“染染，我们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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