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我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不同于往日的噩梦。我并没有感受到溺水的窒息,也没有感受到将死的一瞬。
这是一个十分奇怪且的梦,梦中的我,好像成为了两个人。
梦中,我站在了一处高高的悬崖边,凤冠霞帔,身着彩翼。忽然雨落倾盆,风声四起,就算在梦中,我也实实在在地打了一个寒噤,不由得往悬崖深处看了一眼道,然后害怕着保住了胸口。
而当我回头的时候,我似乎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全身着黑色的衣服,许是丝绸,许是木棉,宽大的袖袍随风而起,纷飞的头发让我瞒不清她的样子。
待她一点一点走近我,我才猛地发现,她与我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亦是弯眉如柳,双目流盼,但倘若更定睛看去,她眸中颜色,竟与我不同,是淡淡的浅褐,瞳仁也是异样得大。但身姿形态,与我,却是一模一样。
“你是谁?”
在梦中,我记得很清楚,她得回答是:“我?我就是你啊。”
然后,她向我漫步前来,露出了一个与我平日狠心得样子一模一样的表情,幽幽说道:“可是,我们只能有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她便伸出手,一下子将我推进了悬崖之下。
骤然,耳边响起来的是呼啸的风声,心中涌现的,是对死亡,无限的恐惧。
我不知道因为是不是我在自己的意识深处,已经知道这是一场梦。
所以,我没有大声尖叫。
我只是顺势着头朝下,自由地下落。
再下落。
而我醒来的那一瞬间,并不是因为梦中的自己跌倒了山底,而是我忽然觉得,这跌落的悬崖,是无边无际,无穷无尽。这无尽的恐慌,硬生生地将我逼醒。
我就这样挺挺地躺在床上,逐渐明白了这只是一场梦,可身子依然觉得,一直在下沉、下沉、下沉......
我缓缓地伸出手,总觉得有人会拉住我。
就像上次我在宫中昏倒的时候,噩梦之中,是子钰抓住了我的手,唤我醒来。
也许在那之后,我总希望自己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总有一个人会握住我,然后轻轻说着:“醒来。”
然而,我知道,一定不是今天。
于是慢慢地,我呼了口气,然后用双手撑着坐了起来,蓦然看见床边放着我一直随身携带的血玉——之前它的穗子掉了——琴末将它重新打了一个漂亮的花结,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伸手将它重新系在里襟的腰间,似乎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归了位,身体也好像灵活了起来。
我暗暗地笑了笑,知道那是自己的幻觉。
走下床,披了衣服,我漫步到门口,依着门,看着阳光从院子另一面的墙边露出了些朦胧的边,直到有些刺眼了起来。
我曾在书中读到过,海日升曙长,却从来未曾见过这壮观的一幕。想着,便叹了口气,大约,此生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罢。
正想着,但见从门口处走进来了一个聘婷的少女,桃色的纱衣配这夏日正是合适。
她走近了跪了下来,笑着看了我一眼,旋即磕头道:“小姐醒的这般早。”
我动了动嘴唇,也笑了笑道:“槿儿,你这也这么早啊!”
槿儿虽然叩着头,我还是听出来她语气中的喜悦:“本与琴末姐姐同寝,她告知奴才,说小姐要带奴才进宫,便一早起来向小姐请安。原是想服侍小姐起床的,可没想到小姐这么早就醒了,让奴才惭愧。”
“罢了,”我叹了口气,让她起来,可不禁又皱了皱眉道,“琴末呢?”
槿儿现实没有说话,后顿了片刻,笑着说道:“琴末姐姐听小姐说替了她的位置,正自伤神,便叫奴才来服侍了。”
“那你也不用服侍了,”我淡淡说道,“你自去小厨房......哦,如今应该没有小厨房了,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吃了,我吃了饭,之后还得吃药呢。”
槿儿先听我说不用服侍了,自是一愣,脸色有些惺惺,后听我说要她去催饭,便喜不自禁地答应:“是,这些琴末姐姐都与奴才说了,奴才这就去。”
我拂袖回屋,却被自己赢弱的身体拖了后腿,只觉双目盯着日头(即使是初日)久了,头晕目眩了起来,便赶紧扶着小炕坐了下去。
自己想想,我年纪幼小,涉世未深,可为何总觉得自己已经在这个世间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有时候自己都会忘了自己是谁,久到有时候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地位。
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连忙朗声喊道:“来人!来人!”
连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应答。早在我嫁入宫中的时候,我院子里原先的那群小丫头都被分配了出去,竟已无一人在院中。
直到喊得我嗓子哑了,才有一人身形健硕地冲了进来,急急忙忙地说道:“出了什么事情?”
这个人是一个护院,大约是碰巧在巡院的时候听见了声音。
我喘了口气,赶紧说道:“你去,叫一个‘琴末’的人过来,现在!立刻!马上!快!”
那护院看了我一眼,正巧我也看了他一眼。
我忽觉得这个护院有些眼熟,但眼下也顾不得许多,只赶紧叫他去。
他自然听从我这个主子的吩咐,三步两步地跑了出去,连行礼等繁琐诸事都没有执行。当然,我也不会因此儿怪罪。
片刻,琴末便随着他进了来,二人纷纷跪了下去。
我先对琴末说了一句不要紧的话道:“这护院看着还眼熟,就是不太能想起来名字了。”
那护院并未吱声,反而是琴末沉吟了一下道:“其实他也算与主子有故交,名叫‘归’的那个。”
“哦,”我恍然大悟地笑了笑,“竟然是你,我这记性是越发的不好了。”
这个名字我还曾经笑话过,随我出府过,武功也是极好。
“奴才有幸侍奉主子,是奴才的荣幸。”归铿锵有力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看着琴末。
琴末偏过头去与归道:“你先下去吧,这里已无事了。”
这个归倒是担心地望了一眼琴末,却终究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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