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都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我让桂儿给我拿了几根十股的黑线，编成羊角式的吊链，将父亲送的那块半个巴掌大小的血玉串成一块吊坠，坠子的线上还附了两颗小指指甲般大小的夜明珠，再在夜明珠上用极小的银针刻上了一个“染”字。

　　这样挂在腰间，比原来父亲拿来时自带的绿色的吊链，要好看了几倍。

　　桂儿看着我坐着针线活，不由自主地感叹道：“小姐的手真巧，配色也极为好看，怪不得老爷要把这块玉传给你。”

　　我淡淡笑了笑，说道：“南宫家明面上的物件其实只有一块手腕粗细的胭脂玉，一半儿已经被父亲给了大姐，另一半，自然会在熠儿十二岁的时候传给他。这两个半块的胭脂玉，才是南宫家正经的传家之玉。”

　　所以，我不知道父亲这个老狐狸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从哪儿弄了块玉给我。如果说仅仅是暗示我以后会入宫嫁给哪个皇子，虽然勉强说得过去，但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妥。

　　我摆弄完这个吊坠的边角，不由得托在手里看了一看。玉中的血红褪去，浮出了淡淡的明红色。我心说，这里面必定藏着秘密。

　　桂儿在我身边福了福身，说道：“小姐，时间不早了，老爷不是说这两日没什么事情便去他那儿坐坐吗？”

　　我回了一个知道了，便起身前往父亲的屋子去。

　　路上碰见了大姐，请安后得知父亲在书房，便改了方向，踱步前去。

　　南宫府虽然大，布置也很是奢侈，但父亲的书房却是很简洁。几排大的书价坐落在楠木书桌之后。我再小一点的时候倒也常常来父亲的书房胡闹，开始的时候他并未说过我，可是后来，有一次他与朝中的一个人谈话的时候被我偷偷听去了，大发了雷霆，才禁止所有人踏入书房一步。

　　我到了书房，看见书房的布置与以前并无太大分别，忽地就想起来父亲以前也曾在书房与我一起玩闹。他让我从书架上随便翻一本书，说出其中的句子，他便能猜出是哪本书的哪一页来，如果猜不出，要么允许我拔一根他的胡子，要么陪我去采花儿——那个时候的南宫府还是有花儿的。

　　正因为他在我很小的时候不大在府里呆着，所以这些对我疼爱的琐事，我总是记得格外清楚。

　　但是，往事已矣，多思无益。

　　我迈进书房，看见父亲正在练字。我笑着福了福身，说了一句“父亲”便立在哪里。

　　父亲没有回话，只在写完那副字之后，才抬头说道：“染染果然是长大了，要是你七八岁的时候，定会跑过来看摇着我的胳膊，要我陪你玩闹。”

　　我笑着说：“父亲您可不要这么说，染染好不容易定在这里，不跑去闹您，您这么一说，染染可要破功了。”

　　父亲笑了笑，淡淡说道：“原来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父亲是如何疼你的。”说完，放下了笔，从书桌的后面出来，向我的方向走了几步。

　　我笑着，语气有些活泼地说道：“当然记得。现在想来，父亲不忙的时候会故意输给染染，然后陪着染染闹一会儿。”

　　父亲忽然看了我一眼，有些半玩笑半严肃地说道：“既然以前我是疼染染的，现在，我其实也是一样的疼染染，为何染染，要给我出难题呢？”

　　我忽然周身一抖，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可就算跪在地上，身体也是止不住地发抖。

　　父亲不愧是继承了祖上开国丞相的人，计算人心自不在话下，想必在朝上也是杀伐决断。故我虽然能识破、抵住正夫人一流的小聪明，但面对父亲强大的气场，我不过一只蝼蚁，只有没由来的害怕。

　　只听父亲淡淡说道：“你自己做过什么，不用我再说一遍了吧。”

　　我勉强还能开口，便嘴硬道：“父亲，染染不明白。”

　　父亲一挑眉，冷笑道：“好，那今天咱们父女就把话说明白了。你与江家小少爷江梓径的事情，你能瞒过你母亲你大姐，你能，瞒得过我吗？你们二人，未经父母允许便交换信物，私相授受，好大的胆子！”

　　我定了定心神，说道：“父亲，这件事情不是几日前就落了案了吗？您不是也驳了母亲和大姐了吗？”

　　父亲并未直接回答我的话，只说道：“如果我不知道，就不会请旨让江梓径随他哥哥江梓乔去西边驻防三年了！你最好收起你的小心思！”

　　我心下一惊，不由自主喊道：“为什么！”

　　父亲怒甩了一下衣袖，说道：“还有，你让你的丫鬟在外面散布的谣言，最好也收一收，虽然我已经平息下来，但也不要再格外生枝了。”

　　我一下子颓在了地上。两年来，我一直在以我的才智和心计，与正夫人斗着，与大姐和六妹斗着，屡屡小胜，直到前几日夺了正夫人的权，也算大胜了一次。可原来，我做的一切都是父亲在背后默许我这样做的，这样，慕容霏就不能一个人掌管南宫府整个的资源，只有后府分权而治，才是最有效地防治南宫府财产外流的情况。

　　前日我还信誓旦旦地告诉槿儿，以我的手段，如果她不背叛我，我一定会有法子送她入宫——她一早就知道我没有这个能力了——原来，我才是那个后知后觉的人。

　　父亲的声音又陆续向我耳朵里面传来：“你想得倒好，以为宫中定会留意你的谣言，以为你和江家已经订婚，便会避讳让你入宫。但你以为，他们会在乎你？你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姑娘。宫中每日有多少军情大事等着处理，有多少王室担心他们被倾轧的利益，又，岂会在乎你？”

　　我心中慌乱，但还是努力找着父亲言语中的纰漏：“既然如此，父亲又何必要压下去这些谣言？”

　　父亲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道：“染染，难道你还不明白，爹爹做了这些，不都是为了你嫁给皇子之后，能被对待得好一些吗？本来进入皇家，被善待的几率就已经很小了，如果你带着这些谣言进去，他们还会真心待你吗？”

　　我哑然失笑，慢慢地站起来，说道：“真心？爹爹，我从十岁那年被南宫瑕‘不小心’推进湖里的时候，被南宫琼算机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心了！您指挥我去接受皇室的真心！呵呵，那还不是天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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