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宫中与我的寝宫一样，伺候的人特别少，而母妃更是不把任何一个宫女放在内屋中，于是有小宫女端上茶水糕点之后就下去了。我喝了一口茶，又吃了一块糕点，觉得这味道不错，便道：“这糕点，儿子尝着还真是好吃，若是母妃不在意，儿子想带回去，慢慢吃着。”

　　“哼，果然是俗语不错的，”母妃的脸色忽然冷了下来，“你哪是要自己吃，是要给你那个媳妇吃吧！”

　　我笑嘻嘻地说道：“她最近有些食欲不振，否则我又何必向母妃讨问这些。”

　　“罢了，你能有个惦记的人呢，做事情也就会知些进退，懂些方寸了。”母妃叹了气，笑着拍了拍我的手。

　　我反握住母妃的手道：“儿子也常常惦记母妃，刚才的话却让母妃伤心，是儿子的错了。”

　　母妃可算又舒展言笑：“我竟不知是这样，我儿果真孝顺。”

　　“不知母妃是想与儿子说什么？”我将话题转了回来。

　　“哦是了，”母妃也赶紧回归正题道，“其实我也没甚要紧的事情，只不过是想问问你，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我右手暗暗错了错手指，淡淡地回应道：“母妃说的接下来，是说什么呢？”

　　“皇儿跟我说话，还用得着这般闪闪躲躲的吗？”她似乎有些生气，眉头一皱，颇有些不太高兴。

　　我连忙温声说道：“与母妃，儿子自然不敢言辞闪烁，还望母妃恕罪。”说着，我拱手行了礼，算是告罪。

　　母妃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日夜忙碌，无非是想着如何将如今的太子，到底是如何，变成明日的废太子。”

　　我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现在整个皇宫都是正宫的人手，母妃还是小心为上，言语勿失。”

　　“在我这里你大可放心，母妃在宫中这么多年，虽不招你父皇待见，但是也是多年在后宫看尽繁华与凋落，”母妃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着我有些狐疑的眼神安定地看了一眼，“我这虽不是密不透风的墙，但却也是十分地安全，你尽管说与我听听，母妃虽然不舍朝政，但这么大的事情，也可以替你绸缪、规划些。”

　　“那儿子便先谢过母妃了，”我淡淡地说道，“其实想必母亲已然知道，已故太子妃与太子之间的事情了吧。”

　　母妃也随着我，淡淡地笑了笑：“是了，竟然是这件事情。我想，这后宫之妃，除了楚家那两个一点事儿不明的丫头，应该就没有不知道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要纵容她和二皇兄的苟且之事！”我忽然有些愤怒，怒父皇为什么要阻拦二皇兄想要迎娶南宫琼的心意，怒整个后宫都知道她与二皇兄的事情，却不阻止太子对她身心的虐待！

　　我知道人心淡漠，可却不知道，后宫的淡漠，竟到了如此地步。我忽然想到在我幼年十分因我一句玩笑话便被父皇处死的小丫头，打了一个寒战。那小丫头被打死之时的哀嚎，似乎尚在耳畔。

　　“你在宫中多年，何尝见过什么人情冷暖，还不都是各自过各自的，只要不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否则又何必庸人自扰？”母妃拂袖而道，似乎对我这优柔的性格十分不满。可我有些不明，难道母妃，不是不愿意卷入这些是是非非的吗？

　　这些与我之前的猜测终于连在一起了，我有些浑身发抖，不知该如何开口。

　　母妃似乎有些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声调变了一些道：“皇儿是怎么了？”

　　“母妃，儿子有一件旧事，还望母妃给予解答。”站了起来，行礼说道。

　　母妃不解，但看我十分认真的眼神，还是倾了些身子道：“但说无妨。”

　　“那时，是不是您和正宫娘娘联手，将二皇兄......废了？”尽管我猜到了事情的脉络，但我依然有些不敢确定，连头也不敢抬头，更别说看着母妃的眼神去辨认这件事的真伪。

　　过了好久，母妃悠悠地叹了口气：“为何，你这孩子，总是这般执拗？”

　　“并不是儿子执拗，只是有些事情，若是弄不明白，终究会成为儿子的心病，母妃何必不一次讲个痛快？”我依然不敢抬眼看她。

　　母妃喝了口茶，语气似乎有些幽怨了起来：“江家无论过男女，其心之一，你既已这么大了，想必已经体会到了其中一些。母妃随你父皇回宫的时候就跟他说过，此生我无法容忍有另外的女子在他身边，比我更为重要。那时候他与我情谊正浓，自然是一口答应，然而等到回宫的时候，我却发现并不是如此。”

　　“父皇事苍梧之主，自然不会把心思都放在母妃身上，母妃既已知道，为何不当初就拒绝父皇，誓死不入京城呢？”我不由自主地插话道。

　　“呵，看来你尚不明白这情感之中的猫腻，”母妃冷笑了几声，言语中带着些许恶意，“你一旦贪恋上了一个人，便满心想着他，以他的喜好为己爱，以他的态度为己尊，可独独不能，以他的女人，为己之姐妹。”

　　我心中一惊，忽地想到了染染与我告白时浓情转的凉薄，竟与母亲此刻的状态，有些相似。

　　“我一度心灰意冷，直到腹中有了你，”母妃拉住了我的手，“我唯一整得你父皇所爱的机会。而你也没有让我失望，从小便聪颖过人，你父皇问你的所有问题都能一一解答，但他更爱的，却是东宫那个南宫家的女人！”说到此时，她的声忽然有些尖锐了起来，而这，从来不是我所熟知的母妃，“我犹记得她正宫纳兰幽也不能掩盖其锋芒而找到我的时候，我心中绝望，我的皇儿啊，你知道......这绝望的滋味吗？”

　　我重新将头沉得更低，一句话也不敢说，心中却早已冰冷。

　　“于是，我告知她，你常常和二皇子在后花园玩耍，而我又不便出面，她，便心急火燎地办成了此事，让那南宫云梦的孩子，就此无法深得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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