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一笑：“我于子钰来说，却是重要的一个人，然你才是他心尖上的人，你不晓得他在见你受伤之后，每每日夜不安，你想他如此隐忍之人，也竟然被我看出他心中不妥，可见你在他心中之位置，是有多重要了。”

　　涅槃眼圈忽然一红，低头说道：“若无殿下，想我也不会苟活于世十余载......”

　　我也低头笑了一笑，叹了口气：“所以，你更要保重好身子才好。”

　　涅槃双肩一抖，忽然抬头欲言又止地说道：“殿下他......心中很苦，他幼年之时，无父无母关照，江娘娘因圣上迎了一个又一个嫔妃而整日以泪洗面，圣上自然也不常常待见他们母子，所以殿下比其他皇子更加用功，只待有一天，有一天......”

　　“只待有一天，出人头地，再不受人冷眼......”我明白涅槃心中的想法，我也明白子钰那颗急功近利的心。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子钰跟我，是那么地相似，自己的母亲都是那样深爱着自己的父亲，但自己的光芒又始终被嫡子掩盖，而终究，子钰的大皇兄囚禁了圣上，而我的大姐，也逐渐摆脱父亲的控制，甚至怀的，都不是她夫君的孩子。

　　我猛地开始咳嗽了起来，好像心肝脾胃肾一同拧巴着，怎么解都解不住。

　　也许正是因为知道如此的不易，我才更明白子钰心中的委屈，和性格的多变。

　　想一想我自己，不也是经常前后不一起来么？

　　我这样想着，便安慰似的笑了，对涅槃说道：“你的忧虑，你的忠心，我都知道，也都明白。”

　　“侧妃知道就好，也免得侧妃会对主子有所误解。”涅槃嘴角一勾，笑出了他本来的少年模样。

　　我笑着叹了口气：“这么说，你是原谅我了？”

　　涅槃受了惊吓似的颔首道：“奴才不敢。”

　　“那你，可也是原来那个了琴末了？”我定定地瞅着他。

　　只见涅槃敛眉屏气，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我又叹气道：“有件事情，我......本不应该插手，但却着实悬在我心中，不知今日你能否帮我解了？”

　　涅槃这下将头低得更深了：“侧妃请讲。”

　　“你对琴末，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意？”我淡淡地问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和蔼，“若你无意，则这一路上与她谈笑风生便是假的了？可若你有情，为何回宫之后便对她变得如此冷淡，说是子钰派她来看护你，不如说她自己对你十分忧心，整日对你照顾有加，你又何必......如此冷淡？”

　　当我话毕，涅槃没有立即说话，整个内屋寂静如斯，只听风吹落叶，打到了窗棂纸上，发出似丁玲的声音。

　　“侧妃，又何必为他人问话？”过了半晌，涅槃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我咬了咬牙：“若是他人，便也罢了，不妨告诉你，琴末她，曾救过我的命。所以无论我与她终究如何，她都曾是，救了我命的人，这个恩情，我也是终究要还的。”

　　“呵，可侧妃怎知，她本是要救你，还是害你？”涅槃突然抬头，看进了我的眼睛。

　　我一下子愣住了，忽然想到南宫琼曾经对我说过，本来在我落水之后，会有一人将我拖至水中，不再让我生还，难道......

　　我连忙摇了摇头，决绝的说：“涅槃，你这些担心，都是基于自己的心，试问琴末可有真正做过害你之事？凡事若你只是去想，那还可还有什么穷尽了？”

　　涅槃毕竟是心思单纯之人，他最初与琴末交恶，大约是因为心中的不相信。不相信善良如琴末，也会与外人“勾结”，不相信与他较好之人，竟然也有隐藏住的心思。

　　人世间好多的悲哀，大约都是源于，不相信吧。

　　那么子钰呢？我该相信他吗？或者说，我该相信他，什么呢？

　　“侧妃您是读过书的人，”涅槃居然“嘿嘿”地笑了，“就是与我们不一样，我先前总以为您和琴末是一伙的......”

　　我如释重负地笑了道：“我怎么不跟琴末是一伙的？我们主仆俩可不就是一伙的，你能如何？”

　　涅槃自然是辩不过我的，只是在那儿嘿嘿地傻笑，然而就在他的傻笑中，我看见他的眼中，重新有了光。

　　“谢侧妃提点，涅槃感激不尽。”说着，涅槃重重地朝我磕了一个头。

　　我摆了摆手道：“我却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希望你不要与琴末有所芥蒂。”

　　“可是说这些无用了，您如今已然知道我是子钰的赐名之奴，琴末又是您的赐名奴才，我们一生都是为你们奔走，多出来的情愫只会令我们昏聩，不能尽忠职守。”涅槃淡淡地说着，语气中却充满笃定。

　　我看着涅槃，似乎像不认识他了似的有些发懵，我从没有想过，原来涅槃存的，是这样的心思。

　　原来我不是误会涅槃，而是看清他了。

　　原来在方寸之间，已经不存在尊卑秩序，在这“忠贞”二字上，我便输了涅槃一筹。

　　我沉默了一会儿，方缓缓说道：“即使如此，我也没什么不妥的了......我此刻其实要与你说，琴末已不能再在我身边，自然也不能再与你日日相见了。”

　　听我说得犹豫，涅槃便也沉默了。

　　可终究，他什么也没有问，没有问缘由，没有问去向，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任凭主子们差遣，便是我们义不容辞的命运。”

　　我叹了口气，起身拂袖，准备离去，可我又放不下心，转而对涅槃说道：“你和恨我与子钰？”恨子钰剥夺了他的自由，恨我剥夺了他的心头之爱。可当我问出口的时候，其实我心中已然浮现出答案，所以连忙止住了涅槃的欲言又止，淡淡笑道：“不必说了，我已知。”

　　涅槃再次向我行礼，久久不起。

　　出了偏殿，琴末率先冲了上来道：“主子，他......”

　　我冲她笑了笑，点了点头道：“他心结已了，你不必挂念，收拾收拾便出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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