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是三月天,冬日燥冷已完全褪去,春暖花开,满院子看着都是生机勃勃,人也越发的有了力气。辛夷告诉她,生产之日兴许就在这几天,要她做个心理准备,到时候万不可惊慌。
辛夷未卜先知,聆歌有时候觉得他的医术简直和容渊有得一拼,若是真上了回生谷,说不定容渊回生谷谷主的帽子就要动上一动。
反正有他在,她便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只是肚子现在大的吓人,她曾询问过辛夷,赵聘婷怀孕的时候她是看过的,左右肚子也没自己大的这样吓人,她这里怀的是什么?
辛夷哑然,皱着眉头考虑良久,说了句:“兴许是双生子。”
聆歌大惊,抚着肚子呆愣了半晌:“你是说我肚子里面有两个孩子。”
“从脉搏上看应该是双生子。”
她突然就很高兴,她是知道有兄弟姐妹的幸福,就像她和云聆羽、云聆风,他们三个人打小做伴,风里雨里的不离不弃。也就因为他们是打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做什么事都不隔心,甭管到了哪里都实心实意的盼着对方好。
现在好了,她厉害,一次生两个,正好叫他们做个伴,走到哪里也不能挨了欺负。
自打那以后聆歌的心情便更加的好,天天盼着到生产的那天。她是个没心肺的,想问题只想简单的,可辛夷不是,天天愁苦的闷在屋子里想办法。
聆歌不是旁人,她的身子原是受过大损的,生产的过程自然十分艰辛。他本就担心,这会子知道她肚子里很可能是双生子,他又开始日夜的担忧她生产时到底能不能挺过来。
辛夷无限忧愁的叹了口气,走到案子边上提起笔在一张信笺上写了什么。也只是简短的两笔,写好后吹干,卷成了一个细小的长卷,走至鸽笼前将它塞进信鸽脚旁的一个小管里。
他有些犹豫不决,想了又想,好看的长眉似乎就没舒展过。过了良久,他还是走至窗前,双手一送,一只雪白的信鸽便迎风展翅,几个回旋之后朝着天际的方向越飞越远。
“希望他能赶得及……”
今日早上起来的时候,聆歌便觉得身子不太舒坦,把自己的症状同辛夷讲完后,得出的结论便是:主子,您要生了。
她前头是心肺不愁的,可是到了真章上,她又开始害怕起来,抓住辛夷的手就不撒开:“生了?就今儿?可我还没做好准备呢?”
辛夷知道她害怕,坐在榻子边上拍了拍她的手:“你别紧张,每个女人都要通过这一关的,生了头胎,后面就轻松了。”
“可、可是我心里还是没底,我能成吗?”
“聆歌。”辛夷很少叫自己的名字,现在想来是因为要安慰她,才轻唤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语气很温和,带着巨大的法力,只要让人一听见他的声音,便可以安定下来:“你别怕,我在这里守着你,保证不会出问题的,你信我。”
聆歌止不住的点头:“我信你、我信你!但是我不信任自己啊!我关键时候总是喜欢掉链子,这次若真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争气,好辛夷,你得答应我,万事都要保着孩子。”
辛夷面色一僵,刚要拒绝,聆歌忙接着道:“您没做过母亲所以不晓得我们心里的想法,现在没什么比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的。这话若是放到以前我也不敢相信,可现在我全明白了,他是我身上分割出来的一块肉,他痛我就痛,我们现在心连着心呢,他若是有个好歹,我也就甭活了,所以你答应我,要是真出了事,保住我的孩子。”
“你别乱说。”辛夷轻扳着聆歌的双肩,将她按躺在床榻上“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你和孩子都会好好的,我向你保证。现在,你再睡一会,养足精神才是最重要的。”
聆歌听话的应了声,见辛夷要走,急忙一把将他拉住:“你去哪?”
辛夷没辙的又转回身:“我出去先准备着,你在这好好歇着。”
“别、你别走,你一走我就慌神了。”
他是真没办法了,她缠人的要命,即便知道这同情爱没关,他也依然心动,这个女人总是可以这样轻易左右他的情绪,他也只能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
想当年他们分别的时候,聆歌为了将自己逼走说了什么?大言不惭的叫着自己同她一起来南辰国,做她的面首情人,隐在王府里和她偷偷摸摸的好着。
当时他伤情,简直要恨死她了,觉得即便她有着难以言表的苦衷,可也不应该如此糟践他们之间的感情。
后来,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连同把自己的三魂七魄也都捎走了。那段时日如同噩梦,现在回忆起来也叫人疼得撕心裂肺。他没日没夜的坐在琼芳亭里饮酒,非把自己灌个酩酊大醉才甘心。
他从来不知道酒是这样的好东西,他终于可以在烟雨雾茫中再次寻到她的身影,她还留在自己身边,说着天长地久。
他日夜的买醉,愁苦了谷里所有关心他的人。之后,他又开始考量聆歌当时的提议,甚至觉得这真是一个好法子,即便偷偷摸摸的他也认了,只要能和聆歌在一块,他做什么都甘愿。
然后他就来了,发现她过得很好,他又开始犹豫了,他还是做不了她的面首和情人,他那样爱她,带着永远都不可亵渎的感情。
“好,我不走,就在这里守着你。”
“你保证,别走。”聆歌半睁着眼睛,困倦袭来,她又看了看辛夷,见他坐在了榻边的圆墩上,这才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聆歌发作的时候已经是亥时,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觉得腹部传来的痛楚一阵接着一阵,又一阵强过一阵。床榻边站着不少的人,男男女女的,有产婆还有辛夷,嗯?还有另一名男子在?
聆歌有些糊涂,女人生孩子这事,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能进来,辛夷是大夫,他没法子必须守在这,可另一个人是谁?
那人见聆歌醒了,急忙挤到床榻边,握住聆歌的手心有些湿意,一双凤目灼灼的望着自己:“歌儿不怕,夫君回来陪你了。”
聆歌一惊,痛楚的感觉稍缓,人却是清醒了一大半,她不敢置信的瞪着那张朝思暮想的俊颜,讷讷的问了句:“幽兰?”
楼幽兰没出息的含着眼泪,一颗心差点化成一滩血水,聆歌现在看起这么痛苦,他就突然不想要这个孩子了:“是我,我回来了。”
“你……”聆歌完全晕头转了,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忙抬眼去看辛夷“辛夷,生孩子会出现幻觉吗?”
辛夷站在一旁,含笑的看着他们,听见聆歌同自己说话,微微一笑:“侧王妃,王爷惦记您,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回来看您了。”
“什么?”聆歌惊讶的微张着嘴“你、你怎么能?阵前失将,这是要砍头的,你回来做什么?你快走!快走!”
聆歌作势伸手就要推他,楼幽兰哪肯?他像个死皮膏药似的贴在榻子上,死活不肯挪动地方,慌慌张张的将聆歌的手牢牢地握在掌心里:“我放心不下你,前段时间收到辛夷的书信,得知你这几日便要生产,我便再也坐不住了,你不让我回来,会把我逼疯的。”
“可是你……”聆歌红了眼眶,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心疼他。楼幽兰神色憔悴,眼下有淡淡的青晕,他还穿着一身来不及更换的戎装,八成是因为真的着急,这会子什么仪容都不顾了。
“我没事歌儿,我就是回来瞧瞧你,你给本王生孩子,我怎么能不在你身边。你放心,我是偷着跑回来的,谁都不知道,我保证你生了孩子,我就立刻回去。再说,你不想我吗?你不想看见我吗?”
聆歌难过的无以复加,她这辈子真的没什么好遗憾的了,他的夫君这样在意她,为了不远万里,甚至不惜冒着砍头的危险将三十万将士扔在燕坪国,就这样的为了她连夜征程。
以前的那些个误会在一瞬全部化解了,她心疼他,也实心实意的爱着他:“我怎么能不想你?我每晚都在梦着你,生怕你出了危险,你能回来我很欢喜,可是幽兰,你为了我不值得冒这样大的风险。”
“咱们之间还用说什么值与不值吗?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若是就这样一去不回了也好,带着你咱们天涯海角的流浪去,什么江山社稷,什么三十万将士,我都不想要了,我就想要你。”楼幽兰握着聆歌的手不住的放在唇边轻吻。
他其实也是担心的,一方面担心着聆歌,一方面也担心着战事,他这样偷跑回来实在是天大的混账,三十万大军的将领,因为媳妇要生孩子,不管不顾将他们置于敌营就这样擅自偷跑了回来。
他简直愧对祖宗,可他实在顾不得这些了。看了辛夷的飞鸽传书后他就一刻都坐不住,想回来的心思把他折磨的茶饭不思。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幽然和朝华时,他们足足愣了半盏茶的时间,最后也知道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两人无奈的一叹,他这个哥子,当真是无药可救了。
“你这个疯子。”聆歌含泪,激动的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是、是,我就是个疯子,所以你不能再拒着我,我发起疯来不管不顾,你再赶我走,我就自个儿跑到父皇面前去领罪,到时他是要砍我的头还是赐我鹤顶红,都随他。你不要我,我就让你当寡妇。”
“你——唔——”聆歌还想说什么,突然神色一变,被楼幽兰握住的手猛然一震。
“歌儿!”楼幽兰大惊,吓得声音陡然变了调“你怎么了?”
“我……好像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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