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自打出生后就从没像现在这般的狼狈过,他被一个女子死抱着大腿不放,满身的武功都被这绕指柔化得连点渣子都不剩。
他眼下没辙子,又不能一脚将女子踹开,眼瞅着那边挥舞着大刀就砍了下来,他还没想好怎么脱身,聆歌却突然惊乍的一跳,迎着长刀便撞了上去。
辛夷登时差点没把魂魄吓散了,他再也顾不得许多,飞起一脚就将那名女子踢开,旋身一转,在聆歌的双手即将被利刃割断的瞬间,及时将她拽了回来。
他惊魂未定,着着实实被吓了个好歹,看着同样被吓傻的聆歌,抖着嘴唇,半天硬是都没说出个字来。
“你、你……你疯了?”
聆歌的双手还悬在半空中,还好这些只是普通的打手,若真是身怀武功的江湖人士,这会子剑气早就把她的手砍断了!
“我、我看他们要伤你,才……”
辛夷刚想再说什么,身后的刀锋袭来,他连身都没回,手臂一抬,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举刀的那名打手愕然的顿在原地,双手还保持着举刀的姿态,一个晃眼便直愣愣的仰天而倒。
众人都吓了一跳,暗道辛夷手法极快,旁人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所以然的时候,那名男子就已经倒地不动了。
“还不快走,留下等死吗?”辛夷的声音冰冷,不带感情的侧头看着身后的一众打手。
那些打手都是些没见过大世面的乡野村夫,冷不丁遇上辛夷,又见他使了这种绝世的武功,都以为他一定是位江湖大侠。他们是拿人钱财不错,做的却不是拼命的活计,这会子遇见厉害的主儿,权衡一下利弊,便拖着那名昏倒的弟兄,头也不回的逃离了。
“先走!”辛夷见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想引起大家的注意,拉着聆歌的手便要走,聆歌脚下一顿,指了指昏倒在一旁的那位红衣姑娘。
“她怎么办?”
“……”
客栈内本就只剩下一个厢房,辛夷和聆歌没办法只好住在一个房里,好在聆歌是以男装示人,虽然自己别扭点,旁人倒是看不出毛病。
可如今本就拥挤的厢房里,又平白的多了一名红衣女子,聆歌担忧的看了榻子上昏睡的女子一眼,忍不住埋怨道:“您这是用了多大的劲啊?好好的姑娘差点没叫你踢断气儿了。”
这怎么又怪上他了?要不是聆歌自己往刀刃上撞,非要徒手去抢那把刀,他怎么会出此下策?说到这个,辛夷想起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心里既甜又惊。
甜的是她愿意为自己拼命,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根本容不得叫人深思,聆歌的举动是下意识的,她愿意以命相救,对于他来说是万万没想到的。
可这种事一次就好了,若是再来一次,他保准得被她吓死不可。
“刚才的事你太冲动了,万一伤了你可怎么办?下次不允许了!”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看着那刀就要砍到你了,我都来不及反应,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在刀锋之下来,还好你救我及时,这会子腿还筛糠呢。”
辛夷无奈的笑了笑:“我是一个爷们儿家,什么时候都不需要你来保护。你就记着,遇着事我在就往我身后躲,我不在就撒腿跑,永远别顾及着我,懂吗?”
聆歌不赞同的拧了眉头:“那怎么成,咱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放在江湖上那就是过命的拜把兄弟,我怎么能把你扔那独个儿撒丫子跑了?太失了江湖道义!”
“你——”辛夷失笑,瞧她说的有模有样,穿两天男装还真把自己当爷们儿了不成?
“公子……”羸弱的声音自榻子上响起,聆歌顿时来了精神,忙跑到榻子边上去瞧。
“姑娘醒了?”
红衣女子起初有点怔怔的,待到将视线移向辛夷时,才撇了嘴,一双美目含着眼泪,一副悬泣欲哭的模样:“多谢两位公子救我,公子们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愿做牛做马的伺候两位公子。”
辛夷在一旁冷着脸子没反应,救这位姑娘不是自己的主意,是聆歌好心眼子,非要锄强扶弱,他就是搭把手,所以善后的事儿,不归他管。
聆歌只得为难的笑了笑:“实不想瞒这位姑娘,我和家兄是路经此处,就停留这一个晚上,明儿一早就要离开了。再说,我们两个爷们家风餐露宿的没个讲究,带着您,着实有些不方便。”
“我不怕苦的,小女子名唤香菊,在翟陵镇无依无靠,这次更是得罪了县老爷,如果、如果你们把我留到这,你们一走,他们一定会杀了我的。”香菊说完又怯生生的瞟了一眼坐在圈椅里的辛夷“求求公子们带着我吧,香菊不怕吃苦的,公子们怎样香菊就能怎样!”
聆歌没办法了,求助的看向辛夷。
辛大老人家从头至尾眼里就一个姑娘,那就是云聆歌,旁人的死活都和他没干系。更何况他们此行本就危险重重,他护她一个唯恐不能尽心,哪还能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另一个?
可既然聆歌说了,又这样子可怜巴巴地看他,他最是受不了这个,立刻什么脾气都没了,拂了下袖子道:“到了下一个镇子,我们给你一些银两,你就走吧。”
香菊嘴角一撇,作势又要哭,聆歌急忙拿着帕子塞到她手里:“你别哭你别哭,我兄弟不是别的意思,主要是我们一路来总会遇见些危险,怕到时保护姑娘不周,所以才……”
“哇——”聆歌不说还好,一说反而惹得香菊嚎啕大哭。
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平时都是自己这么嚎啕,留着一帮人屁颠屁颠的哄着自己,这会子位置一换,她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看来她这爱哭的毛病也要改一改,发作起来,委实的令人头疼。
聆歌一边哄着一边暗自嘀咕辛夷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好好的姑娘哭的这叫一凄惨……
可是香菊来了,就一间厢房,晚上怎么办?她不像是聆歌,有个男装作扮相,若是他们仨睡到一处了,明儿一起床,这翟陵镇还指不定传出什么样惊天地泣鬼神的消息。
“你和她在房里吧,我出去为你们守着。”
“不成!你别忘了,我这会子还是男装,我这么和人家睡一个屋里,坏了人家姑娘的清誉,回头她可真就要死乞白赖的嫁给咱们了。可我是个姑娘家,有心没力,她嫁不了我,那就只能委屈你了。”
辛夷一听果然变了神色,想了想觉得这是个大事,聆歌有远见,他觉得她考量得很有道理:“那怎么办?”
“咱们院子里坐着吧,反正现在天也暖了,我刚才瞅见院子里有一个角落僻静没人走动,咱们就去那吧?”
客栈的后院种满了九里香,夜里微风一扫,当真是满园飘香,说不出的惬意。聆歌好不容易哄了香菊睡着,这才提了壶桃花酿偷偷摸摸的找到院子里来。
九里香的花朵不大,成五瓣状,因为香气袭人所以故名九里香。聆歌七绕八绕的好不容易才找到辛夷,这会子他正坐在一棵树下,望着漫天的星子微微的发怔。
“在想什么?”
辛夷回神,见聆歌满不在乎的坐在自己身旁:“她睡了?”
“睡了,哭的眼睛都肿啦,想不到姑娘的眼泪都这样多,哄起来可真费事。”
辛夷笑了笑,没说什么。聆歌从怀里掏出两个杯子,拍开酒壶:“喝酒吗?”
“你也要喝?”
“是呀,今朝有酒今朝醉,这次前往燕坪国生死未卜,趁着现在还轻松的时候,就算是偷得浮生吧。”
辛夷接过聆歌递来的酒杯,就不是上等的,在这偏远小镇也实在没得挑,他一饮而尽,看着聆歌又为他斟满一杯:“你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到了燕坪国之后。”
聆歌摇了摇头:“我还没想呢,我不知道幽兰的想法,也不知道我打定主意救聆风,他会是什么反应,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她将脸颊枕在膝盖上“辛夷,我其实很害怕,一方面恨不得长双翅膀可以一日千里的去到燕坪国都,另一方面又想着要是一辈子都走不到就好了。”
辛夷低头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藏起满目的怜惜,过了半晌才说了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陪着你……”
“辛夷,认识你真好……”
聆歌眼眶一红,作势就要哭出来,辛夷心尖一抖:“刚才不还说香菊姑娘哭起来没完没了的,哄起来颇为费事,我一路护送你不容易,你可不能再让我费心来哄你了。再说,你现在穿着男装,晌午不是还梗着脖子豪气云天的吗,这会子哭鼻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聆歌本来有些难过,被他这样一逗,那些还未来得及流下的眼泪便都收了回去,她展颜一笑,因着醉酒而显得格外艳丽:“你说的对!我以后再也不哭了!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我穿一天男装就做一天的爷们儿!”
他们相视而笑,在漫天的星子与九里香下推杯换盏,天南地北的聊着。
聆歌终究还是不胜酒力,没几杯下肚就躺在辛夷的腿上睡了过去。他依旧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聆歌不在回生谷的那段时日里,他练就了千杯不醉的好本领,这会子不过才喝了一坛子,几乎没什么感觉。
他低头目不转睛的瞧着她,聆歌的双颊微红,映在白色的九里香下,尤为显得惊艳。他与她出行了将近十日,每日的朝夕相处,对他既是磨难又是恩赐。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还有机会可以和她这样朝夕与共,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事。可越是这样的接近,他对她的爱恋便越无法斩断,他现在都能想象的到,若是等到了他们分别的那天,他估计真就没法子活了。
辛夷叹了口气,双手撑着地面微微的往后仰着身子,他心爱的女人每日都在他唾手可得的地方,他碰不得、爱不的,只能这么生生的保持着距离,他的心痛没法子诉说,可他依旧无怨无悔。
他看着聆歌有些着了魔,也许因为月色这样和美,也许是因为九里香香气袭人,或者干脆是因为他早就想这样做了……
辛夷缓缓地俯下身子,一记轻柔的吻,如同鸿羽落在了聆歌的唇上,久久不曾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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