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幽兰烦闷的坐在方茶院的正堂里,聆歌已经整整昏迷了一个晚上,辛夷也一直在内堂里为她救治没出来过。他懊恼极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自己竟气得她吐血昏迷,他怎么会忘了她的身子一直不好,受过那样严重的伤,早就毁了她的根基,可自己却还这样子气她,他真是……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刚才那一幕真的是吓得自己魂飞魄散,聆歌的脸色那样的灰败,一口鲜血吐在自己的衣襟上,忽然就让他想起了寒冬的红梅,朵朵娇艳开在苍茫间,美的无可比拟,带着绝望的震撼,直叫人心神俱颤。
他被吓到了,仓惶无措的抱着聆歌软倒的身子,她额上发着冷汗,任凭自己怎样唤她都不肯睁眼睛,他突然觉得,如果聆歌真的不在了,那他便也要跟着去了,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命,她若死了,自己的阳寿也就到头了。
颜珠从内堂走出来的时候,见楼幽兰正双手捂着脸坐在帽椅里,红着眼眶怯怯的叫了声:“王爷……”
楼幽兰一震,忙放下手抬头去看她:“她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嘶哑,带着虚弱的无力,仿佛颜珠的一句话就可以轻易的将他打入阿鼻地狱。
颜珠摇了摇头:“还是昏迷不醒,辛公子还在治呢,只是辛公子他不说话,奴婢问什么他都没反应,王爷……奴婢害怕,侧王妃那个样子……”
楼幽兰点了点头,有些茫然:“还没醒?”他继续将脸埋在自己的掌心里,声音闷闷的,有着无尽的悔恨“她在怨我,都是我的错,她再也不肯原谅我了,所以她不愿意醒来,非要这样子的惩罚着我……”
“王爷……”颜珠一听眼泪立刻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王爷不用自责,其实侧王妃最近身子一直微恙,吃不下也睡不好,我本想去找辛公子来为侧王妃瞧瞧,可侧王妃怕王爷误会,硬是不准奴婢去找辛公子。
“今次的事,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奴婢看着侧王妃一直闷闷不乐,就想陪她出府去散心,又怕出危险,这才叫着辛公子一起出去的,可没想到竟让王爷生气了,您别怪侧王妃,奴婢愿意领罚。”
楼幽兰摆了摆手,他现在哪有力气去惩罚别人,他只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刮子,聆歌说得对,自己一直要她相信,可他却总是不停的在怀疑着她。这回好了,她受了伤害,非要和自己划清界限不可。
“你进去看着,一有什么消息就来回本王。”
“是,奴婢知道了。”
屋内的温度很高,门窗紧闭着,漫着苦涩的药香,静的可以听见金针落地的声音。聆歌双目紧闭,躺在榻子上毫无知觉的昏睡着。辛夷额际微微冒着汗珠,手上的金针下的飞快,分别扎在聆歌身上的几处穴位上。
他蹙着眉头,专注的看着聆歌的反应,她的身子很不好,自从离开回生谷后她几乎就没有好好的休养过,这会子旧伤突然复发,且来势汹汹,还好自己在她身边,否则后果当真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而且是她竟然还……
辛夷小心翼翼的握起她的手,爱怜的抚着她沉睡的眉眼:“聆歌……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听话,快点醒来……不准再贪睡了……”他闭了闭眼睛,微微觉得酸涩“你别这样子吓我,你都已经抛下我一次了,难道还要再来一次吗?聆歌,只要你活着,即便我们不能在一起也好,只是求你别这样子残忍,连这最后的念想也不肯留给我吗……聆歌,我求你了……”
辛夷将聆歌的手贴在自己的颊上,冰凉的泪水顺着她的指缝滑落在了锦被上,漫开一小块的水渍,眨眼便不见了踪影:“聆歌……醒来吧好吗?你要我怎么办呢?你这个样子,我的心要疼死了……”
楼幽兰站在门口,隐在烛火无法照到的地方,落寞的看着他们,是他非要抢走聆歌的,却又不能好好的保护她,可是他没法子,他放不开她,即便知道彼此在折磨着,他也无法放手。
还是……楼幽兰有些困惑,还是他错了?其实她和容渊才是佳偶天成的一对?他们可以远离纷争,远离这样的战场,容渊定会一心一意的待她,会一生只有她一个女人。他做到了自己永远也无法做到的事,怪到聆歌对他念念不忘,自己同容渊比起来,真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他差劲也好,无耻也罢,他和聆歌这辈子都不可能分开了,即便这样生生的折磨着,也好过没有关系的两个人。
“容渊?”
细弱蚊蝇的声音轻轻响起,辛夷猛的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望着聆歌。聆歌半睁着眼睛看着辛夷,她虚弱不堪,神智依旧混沌,也只是一瞬,便又昏睡过去。
过了许久,辛夷才哑着嗓子淡淡的应了声:“我在……”
辛夷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楼幽兰还是坐在那处帽椅里,他的神色疲惫不堪,却也没有离去的意思,见着辛夷出来,俊颜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问了句:“她怎么样了?”
“暂时无性命之忧。”辛夷的神色冷淡,站在那里不卑不亢的答到。
“什么叫暂时?”
“如果你再这样刺激她,即便是我也无法把她从阎王那里带回来。她的身体很糟,受不得任何伤害,我很早就同你讲过了,不是吗?”
楼幽兰沉默不语,坐在那里显得有些可怜。
“你……”辛夷叹了口气,微抿了一下薄唇“她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楼幽兰身子巨震,惊愕的抬起头,下意识的站起身来向着辛夷走了两步“你说什么?”
辛夷冷着脸子又重复了一遍:“她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她有身孕了?我要做父王了?我有孩子了?”楼幽兰一连三个疑问,一张脸上霎时变了几个颜色,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慌乱的在正堂里踱着步子。
辛夷瞧着他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烦躁的一把抓住他:“我还没说完。”
“嗯?”楼幽兰疑惑的看着他“你说,我听着呢,是不是要现在就去找乳娘来?不行,得加派护卫在方茶院!不,还是先不要声张她有身孕的事。对!不能告诉任何人!那怎么办呢?要不先送她出府去躲起来?”
辛夷觉得这个王爷的脑袋瓜里想的总是异于常人,不过他实在没闲情逸致的搭理他,指了指帽椅:“坐下。”
“哦。”楼幽兰难得乖乖的听话,闻言立刻坐进帽椅里,瞪着凤目看着辛夷,一副随时待命的模样。
“我刚才说了她的身子很不好,其实按照她现在的这个情况,很不适合怀有身孕。”
“什么!”楼幽兰脸色一变,调门一升,震得辛夷耳畔一阵嗡鸣。
“你喊什么!”辛夷下意识的向内堂的榻子上望去,见聆歌依然昏睡,这才吐了一口气。
“不行!你得想法子!你不是神医吗!你不能就这么放着她不管啊!她和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做鬼都不能放了你!”
辛夷最见不得他这副胡搅蛮缠的样子,沉着脸子道:“去外面。”说完便率先举步向外走去。
楼幽兰紧随其后,好不容易到了外面,见容渊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便上前一把拉住辛夷:“就这说吧,咱们小声点,歌儿不会听见的,我不能离她太远,不放心。”
“你既然这么珍视他,刚才……”辛夷的脸色微微涨红,一想到刚才在集市上的场景,他就真恨不得伸手掐死这个荒唐王爷。
“是是是,是我混帐了,你先说说歌儿的情况,孩子呢?可以保住吗?”
“可以是可以,只是要尤为的小心,如果有一点的意外,可能不但失去腹中的孩子,连母亲也会……”
辛夷没有继续说下去,楼幽兰却脸色难看的听明白了:“你是说,有可能她也会有危险?”
“是的。”辛夷点了点头,其实他也很懊恼,他没把握,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是不是可以保聆歌平安。她的底子太差,本就不适合怀有身孕,一个人活着都困难,如今却要再负担一个生命,对于她来说,便是一大劫难了。更何况即便是十月怀胎安然无恙,在生产的时候便真的是生死关头了。
楼幽兰脸色暗了下去,后退了几步,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聆歌和她腹中的孩子一样的重要,虽然现在赵娉婷也怀着身孕,可他却没有半点喜悦的感觉,只有在听说聆歌怀孕的时候,他才有初为人父的激动,甚至兴奋的双手都在颤抖!
他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会有个小家伙叫着自己父王,会骑在自己的脖子上撒娇。他要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他,爵位也好,或者是太子之位呢,什么都好,他高兴地连发丝都要竖立起来,因为这是他和聆歌的孩子,这才是他所期盼的!
可是容渊却突然告诉他,这个小家伙很有可能夺去他母亲的生命,他害怕了,谁都不能威胁到他的歌儿,即便是自己的孩子也不可以!可是……他有些茫然的望着辛夷:“那我该怎么办?”
辛夷有些不忍,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她一会就能醒了,你去陪着她吧。”
辛夷转身离开了,楼幽兰却还是留在了原地,怔忪的不知所措着,
虽然聆歌才刚刚有孕,但他似乎已经想象出了他们的孩子,长得很漂亮,就像他的娘亲一样,站在一片茫雾里向着自己招手,奶声奶气的唤着自己父王。
他不敢上前,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一边是聆歌、一边是自己的孩子,他又是这样的两难,纠结到神思都已混乱。
直到天色泛白,他才恍然惊醒,想到聆歌还在昏迷着,忙移着步子走进内堂去。
聆歌依旧安静的躺着,楼幽兰摆了摆手示意颜珠出去,自己则轻声坐在了榻子边上。他有多久没这样子好好的看看她了?最近那样多的事,忙得他焦头烂额,可是他的心一刻也没有离开她,她那样误会自己,他觉得委屈,可看见她吐血了,他又把自己恨得要死。
“歌儿……”轻吻她的额头,他对她有着无限的爱怜,即便海枯石烂也无法终结的深情“我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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