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幽兰勉强的平复着怒气,聆歌说的对,他这会子越在母妃面前逞能,聆歌死的就越快,可瞧着她受委屈,却让自己视若无睹,那就像是要生生挖去自己的心肺一样,别提多难受了。
楼幽兰喘着粗气,半晌总算恢复了平静,拱手向皇贵妃揖礼道:“是儿子失礼了,还请母妃原谅吧。现在夜深了,您消消气,别同儿子一般见识。”
皇贵妃被他气得脑仁子发涨,平时自己在宫里飞扬跋扈,阖宫的妃嫔哪个敢同她顶嘴?就连皇后都要让着自己七分,果然她作威作福惯了,所欠下的业障,全从她儿子身上报应给自己了。
她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有了媳妇就忘了娘,枉费自己对他付出了那样多的心血。
越这么想,皇贵妃越是恨得聆歌牙痒痒,这个贱蹄子是他儿子的心肝肉,为了她,幽兰不惜再三的忤逆自己,现在就是这么说她一句两句的,幽兰都要和自己翻脸!自己况且这样,那娉婷呢?她孤身在这幽王府里,指不定受了那个贱蹄子怎样的窝囊气呢!
皇贵妃手上无意识的绞着帕子,同楼幽兰有几分相似的眉目里似是要喷出火来。现在若是再助长她这个气焰,那以后还不把她和娉婷全踩在脚下了?
“你还知道现在夜深了?你们一个王爷!一个侧王妃,三更半夜的不回府在外面闲逛成何体统!还有你!”皇贵妃一指聆歌,吓得她一个激灵“你瞧瞧你穿的是什么?你一个堂堂侧王妃,把自己扮成了什么样子!你不要脸,也要让整座幽王府、整个天家为你丢脸吗!”
聆歌连忙伏在地上,额头触着冰凉的石砖,惊的她浑身都在颤抖,她也觉得自己现在这个德性有点没骨气,可皇贵妃话虽说得难听,却也没冤枉她。南辰国上到皇后皇太后,下到名门闺秀哪个不是仪态万千、雍容华贵的,自己今天这副女扮男装的打扮确实荒唐了些,这会又正好撞到了皇贵妃的刀刃上,她不活劈了自己那才叫奇怪。
“臣妾大罪,请母妃责罚。”
“歌儿!”楼幽兰一听聆歌主动认罪,立刻跪在她身旁,急赤白脸的辩解道“母妃是儿子非要拉着她出去的,是儿子要她这么打扮的,是儿子的错,您罚儿子吧!”
“呦?你们二位这是跟我唱的哪一出啊?和本宫演上苦命鸳鸯的戏码了?云聆歌,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连这挨罚的活计都抢着做了?”
皇贵妃说的不疼不痒,语气里却全是怨毒,聆歌一颗心惊到了极致,吓得急忙抬头去推楼幽兰:“您跟这裹什么乱,您快起来,母妃教训的对,此事的确全是臣妾一人之过,臣妾甘愿受罚。”
“哼!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王爷就算荒唐,你作为他的侧妃,不但不劝阻,还怂恿他荒废朝政,拐着他出去跟着你撒欢!若是今儿不罚你,明天府里的姬妾们有样学样,岂不是乱了套了!你给本宫跪倒廊子外面去好好思过!没本宫的懿旨不准起来!”
“不行!”楼幽兰脸色一变,刚要起身去拉聆歌,赵聘婷突然从椅子上起身,毫不犹豫的跪在了皇贵妃的脚边。
皇贵妃一愣:“聘婷,你这是做什么?”
赵娉婷本来就哭得双目红肿,这会子皇贵妃问话,都不用酝酿感情,眼泪就可以一双一对的往下掉:“母妃您息息怒吧,别罚云姐姐了,云姐姐是王爷的心头肉,您罚她王爷定会痛不欲生。王爷难过,娉婷也就跟着一起难过,母妃,娉婷求求您了,不要罚云姐姐,娉婷愿意替云姐姐受罚,只求母妃息怒。”
“你、你怀着身孕呢!还要为她受罚?”皇贵妃瞧着赵娉婷那委屈的模样也是怒其不争,明明是同宗,哪里有半分她的影子,倒叫一个没靠山的贱蹄子欺负成这个样子。
“母妃就当可怜可怜娉婷吧,娉婷不忍心看云姐姐受苦,也不忍心看见王爷难过。”赵娉婷撇着嘴,哭的更加不可抑制。
楼幽兰在一旁听得额际青筋直跳,她这哪是在帮忙,完全就是在落井下石!果不其然,皇贵妃立刻勃然大怒,指着聆歌的指尖都在微微的颤抖:“好啊!你个妖妇,本宫平时不管你,你就这么着在府里横行!娉婷怀着身子还要替你受罚,想也知道平日你是怎么欺辱她的!哼!幽亲王是个偏心眼子,本宫却不能做事不理!都甭再说了,你给本宫立刻滚到外面去跪着,谁再求情本宫一定加倍的罚!”
“母妃!”
楼幽兰脸色难看的紧,膝行了两步刚要去求情,皇贵妃便厉声道:“你敢说一个字试试!本宫非扒了她的皮不可!除非你今儿就要弑母,否则,本宫就罚定她了!”
“我——”
“王爷!”聆歌忙拽住楼幽兰的衣摆,瞧着他苍白的脸色暗自摇了摇头“臣妾遵命!臣妾这就去领罚!”说完不待楼幽兰阻止,聆歌忙起身退了出去。
“歌儿!”楼幽兰反手想去拉她,可聆歌退的匆忙,绕是楼幽兰再好的身手,也只来得及轻触到她的衣角,光滑的像是聆歌的手,一个转身便消失不见了。
楼幽兰有些灰心丧气,觉得没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加窝囊,回过头来瞧着他母妃问道:“母妃这是非要找儿子的不自在?”
“你说什么?”皇贵妃一噎,看着楼幽兰那副霜打茄子的模样就来气,咬着牙强压着怒火对一旁的赵娉婷说“你先回去歇着,这么晚了没得跟这熬着做什么,你现在怀了身子,尤为的要注意,来人,扶着你们主子回去歇着。”
赵娉婷本来极不愿回去,现在好不容易云聆歌不在,她也可以同王爷亲近一下,可皇贵妃说话了,她又不敢不听,福了一礼,看着楼幽兰一步三回头的才被丫鬟搀了下去。
楼幽兰依旧跪在地上,低着头连点反应都没有,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皇贵妃看着也心疼,见赵娉婷走了,又使了个眼色叫身边的侍从们全部退下去后,才开口道:“起来吧,虽说是六月里,地上的凉气也是受不得的,别再真的害了病。”
哪知楼幽兰根本不买账,依旧跪的端正:“母妃明知道儿子喜欢她,非要这么折磨她,您这是冲着儿子来的吗?您也知道这地上凉,儿子一个爷们家您都担心受不住,那她呢?她一个姑娘家,您让她打外面跪着,您就不心疼?您不心疼,儿子却心疼的紧,儿子看见她受苦就活不下去了!”
“你看你那个德性!”皇贵妃起身踱了过去,染着蔻丹的手指发狠的点了下楼幽兰的额头“你是做大事的人,天天围着一个女人转,要死要活的,你还有没有出息了!”
“儿子就没出息了,儿子现在除了聆歌什么都不想要,母妃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就饶了她吧?饶了她就是饶了儿子,她好了,儿子就有活头了。”
“你少跟本宫提她!提她本宫就来气!让她先跪会子去吧,杀杀她的锐气,被你宠的越发没个样子,女扮男装?她也真做的出来!”
“那都是儿子让的,您要罚就罚儿子吧!和她没关系。”
“你甭跟我这护着她,她但凡有点自知,就是你怂恿她,她都不该应承!本宫看她就是骄纵成性,愈加的无法无天了!你先起来,本宫有话同你说!”
“那她……”
“外面跪一会不能把你的宝贝疙瘩折腾死!你要是再这么不依不饶,本宫可就要让她尝尝那些个宫刑的滋味了!起来!”
楼幽兰还真怕将皇贵妃惹毛了弄得不好收场,最后苦的又是她的聆歌。这是怎么话说的?聆歌明明什么都没做错,青莲一样的淡雅性子,坐在那安静的像是一株空谷幽兰,怎么非就要受这样多的罪责?想来想去,怪只怪自己这样的爱她,满腔的柔情全变成了她的无妄之灾,现在谁看见聆歌都想除之而后快,她眼看着就快没活路了,算计起来,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楼幽兰实在没了辙子,只好不情不愿的起身,掸了掸衣摆上的尘土,慵懒的坐进帽椅里。
“母妃要和儿子说什么?”
皇贵妃欠身坐在旁边的椅子里,上身微微的前倾,压低了声音道:“本宫倒是要问问你,那件事你究竟想怎么着?”
楼幽兰眉头微蹙,修长的手指支在太阳穴上,美得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过了半晌才幽幽的说了句:“儿子现在觉得日子过得挺好,那些原本就不属于我的,即便是抢来,却不知要牵扯进去多少条人命。”
皇贵妃眨着眼睛仔仔细细的瞧着他的表情,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你发热了?还是神智不清楚了?咱们筹谋那么久,眼看就要到了最后,你竟然不想了?”
“母妃。”楼幽兰直起身子,握住皇贵妃绞着帕子的手,正色道“咱们现在不好吗?您已经是皇贵妃了,就连皇后都不能把您怎么着,您非要皇祖母那名头做什么?儿子现在也是亲王,以后太子继承大统了,咱们要一块封地,山高皇帝远的自在逍遥不好吗?”
“我看你真是犯病了!”皇贵妃甩开楼幽兰的手“如今是你不想就可以放手的吗?咱们的那些个小动作,你当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太子想必早就有所察觉,到时候他会放你去封地?把你圈禁一辈子都算便宜你的!”
皇贵妃脸色不佳,眉心始终蹙着:“还有那皇后,现在不声不响的让着本宫,等到她儿子当上了皇帝,指不定要给本宫什么果子吃呢,到时候赐个殉葬,怎么着?你就干看着母妃被活埋了?”
“母妃……”楼幽兰头痛的叹了口气“所以说您现在收收您那性子,不是儿子说您,父皇面前没大没小的也就算了,您仗着他宠您,可是皇后和您不沾亲不待故的,您跟人家撂脸子人家能不恨您?”
楼幽兰见皇贵妃瞪起了眼睛,眼见着就要大发雷霆,忙又安慰道:“但您也别想的这么糟,或者过几天我就去求父皇,趁早给咱么一块封地,早走早安心。”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现在跑了,过后太子能放过你?皇位之争,谁能放过任何一个觊觎者?本宫看还是那个贱蹄子给你灌了迷魂汤!这才几个月,心性都变了!你怎么对得起现在那些为你出生入死的大臣和暗卫们!若是叫他们知道你因为个女人就放弃了皇位,非叫人寒了肠子不可!”
楼幽兰眼下心烦的紧,他的女人还在外面受苦呢,他哪有心思想这些?
他承认先头对皇位是有过想法,也的确暗箱操作了一些事情,可是那是聆歌还没来的时候。现在不同了,他和聆歌过着平静的日子,觉得这样就顶好,她的手要比那龙椅温暖的多,他握着握着,原本的心性也就淡了。
可有的事不是你今天想做就能做,明天不想做就能撂手的,这事还得容他再细想想,毕竟只要踏出这一步,要么登顶御极、要么命丧黄泉,除了这两项,他没得选;“这事您再容我想想,皇位之争岂是儿戏,一个差错咱们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皇贵妃冷笑了一声,直起身子拂了下袖口的烫金滚边:“这事原本是不想告诉你的,没得你一冲动再影响了大局,但是现在看你这副不提气的劲儿,本宫也顾不得了。”
“什么事?”楼幽兰凤目一挑,看着皇贵妃诡异的笑容,心里缓缓升起一股不安来。
“呵,听说篱郡王领兵出征前的那场宫宴上,曾在西暖阁和咱们云侧妃有点纠葛?”
楼幽兰一听顿时脸色大骇,腾的从帽椅里站了起来:“您听谁说的!”这件事他严防死守,秘密的处置了一批知道此事的宫人,怎么还是将消息泄露了出去?
“你也不用怕,本宫早就知道了,当时没动你的宝贝疙瘩,这会子也不会翻起旧账来,就是要告诉你一声,你以为楼幽篱是刚巧在那西暖阁的?你以为你那宝贝疙瘩也是碰巧遇见他的?”
楼幽兰不自觉的身子微晃,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脑海中闪过可怕的念头,直惊得他一张俊颜微微的苍白了起来:“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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