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昨夜发生了什么,就是死了娘,第二日聆歌照旧还得去给王爷和新王妃请安,这是天家的规矩,讲究的就是个尊卑。以前府里没有王妃的时候,她和赵聘婷就是当家的,只是她嫌烦,所以免了那些姬妾每日的晨昏定省。
可现在不同了,新王妃入了府,即便是平妃依旧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尊卑有别,她伏低做小的,自然要去拜见人家正主。
聆歌昨儿几乎一夜未眠,哭的眼睛红肿不堪。颜珠看见她那对肿的跟核桃似的眼睛就犯了愁,直埋怨自己不应该那么听聆歌的话,把她自己一个人扔在房里,叫她伤心的哭了大半夜。若是她在,虽然不能替她受着,好赖不济的至少也可以陪着她。
昨儿楼幽兰深夜到访的事,聆歌自然没同颜珠讲,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闹到了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她哭了一个晚上,现在人看起来有些蔫蔫的,可是请安不能误了时辰,叫着颜珠在苍白的脸上施了些脂粉,便也就往寻幽阁去了。
王爷与平妃大婚,第一夜是要宿在楼幽兰的房里,过了昨晚,木丹便要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至于王爷去不去,那就要看她的本事了。
楼幽兰在府里给她辟出了一片新院子,还体贴的按照鬼藏族的风俗不惜花重金为她盖建了亭台楼阁,起名‘韵舟院’。
就这份子荣宠,便是幽王府里的第一人,大家都不是傻子,看楼幽兰对木丹的上心劲儿就明白,他们新王妃不是花架子,人家必定是要有实权的。
聆歌到的时候,已经站了一屋子的人,领头的是赵聘婷,后面站着府里的其他姬妾们,见自己进来,大家交换个眼色也都没做声。
聆歌暗自唬了一跳,这才什么时辰?大家就全到齐了?她以为自己记错了时辰,忙去看颜珠,见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明白了,那个赵聘婷纯心要给自己使绊子,无论自己多早来,保管也是最后一个到的。
楼幽兰和木丹坐在上首的帽椅里,他今儿穿了件绛红色锦袍,领口微高,正妥帖的覆在他修长的颈子外,听见动静,握着茶杯的手微顿,*的抬起头来。
她的神色有些慌张,似是在为迟到而羞愧,一身月白色罗裙松松的罩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她纤细柔弱。消瘦的小脸当真成了巴掌大,一双眼睛更是红肿不堪,整个人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看着真是令人肝肠寸断。
楼幽兰心中又开始无端的疼了起来,她哭过了吗?是昨晚?因为什么而哭呢?是不是也有一点心疼他?楼幽兰胡乱的想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疼成了一团,这个女人当真是了不得,即便在做了那样多的错事后,只要看见她受一丁点的委屈,他还是下意识的想去保护她、安慰她。
他怎么会不知道赵聘婷今日率众姬妾早到这样多是为什么,他恨得牙痒痒,如今他都已经冷落了聆歌,为什么她们还是不肯放过她?她那样的一个女子,一无背景、二无权势,哪里又会威胁到她呢?
就怨自己爱她太多?这有多新鲜?她生来凄苦,小时候的日子如同泥沼,受了那样多的大难,现在好不容到他身边来了,他当然要加倍的爱护她才是,可为什么就有那么多的人非要将她置于死地不可?
木丹就坐在楼幽兰的旁边,他们中间隔着红木茶几,皆是不动声色喝着杯中茶。今日是她大婚后的第一天,她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她嫁给了自己心仪的男子,所以难掩眉目间的喜意,再加她是草原的女儿,似乎天生就带着傲气,见聆歌来了,一双杏目里含着笑意道:“云姐姐来了?”
“是臣妾罪过,因为身子不适所以来晚了,请王爷、王妃恕罪。”
楼幽兰心里虽恨她,但仍不喜欢看她卑躬屈膝的模样,刚要说什么,赵聘婷美目一转急忙抢白道:“王妃,聘婷要为云姐姐求情。云姐姐现在怀有身孕,又天生身子娇弱,所以才会一时误了请安的时辰,还请王妃不要怪罪云姐姐。”
木丹好整以暇的看了一眼赵聘婷:“赵侧妃不也是怀着身孕吗?”这个姓赵的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她还想今儿是吹得什么风,一大早上刚一起床,就听说外面站了一院子的姬妾。她还纳闷呢,即便请安,来的也忒早了些。原来如此,她赵聘婷与云聆歌有过节,想要拿自己当枪使,她才没那么傻呢!
“臣妾怎么好和云姐姐比。”赵聘婷带着几分自怜的抚了抚高高隆起的肚子“咱们谁不知道,云姐姐是王爷的心尖肉,平时云姐姐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王爷都急的跟什么似的。这会子又怀了王爷的孩子,王爷定会放在手心里疼着的,我没有云姐姐的好命,只求有个孩子陪伴我未来的岁月便好。”
赵聘婷一席话看似不疼不痒,却说得楼幽兰面露寒霜,她这分明就是要把聆歌推向众矢之的!果不其然,木丹微微一怔,疑惑的侧眸看向云聆歌,
她还站在那里,听完赵聘婷的话后,脸色更加的苍白,似是有点摇摇欲坠,双目红肿的一见便知道是大哭过。
“云姐姐的眼睛怎么肿了?”
聆歌福身一礼:“回王妃,臣妾——”
“云姐姐。”赵聘婷突然插话道“妹妹知道云姐姐难过,可是这是好事啊,咱们王妃贤良淑德,以后一定会关照咱们姐妹的。王爷日理万机,现在总算有了王妃为他分担着,这是好事呀,姐姐怎么还哭了呢?”
“你——”聆歌气结,这个死丫头片子,句句话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她这样子一说不是明摆着自己是因为王爷娶妃而哭吗!
“哦?姐姐真是多虑了,王爷是大家,不是只属于木丹一人的,咱们同在府里侍候王爷,以姐妹相称,所以还是要团结一心才好。否则前朝事多,回到府里再有姐妹不和,王爷岂不更加烦心?”
“我……王妃误会臣妾了,臣妾断没有此意!”
“好了!”楼幽兰本就不耐听这些个女人争风吃醋,特别是征讨的对象还是他的心尖人。
昨儿他还以为她真的变了,原来还是那个德行,整个一半傻!她实在不适合这样的侯门争斗,人家摆明了设好的圈套,她保证一点都不带犹豫的便往里跳!一次也就罢了,她还次次的往里跳,若是没他护着,她半天都活不下去!她就有和自己叫板的本事,知道自己拿她没辙,就往死里糟践,她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挑软柿子捏!
“一大早上撒癔症呢!若是只会嚼舌根就给本王都滚回自己的院子!别叫本王瞧见心烦!”
大家一凛,忙吓得噤若寒蝉,一个个的暗地里偷瞟着木丹。木丹也是一愣,万没想到楼幽兰竟然发起火来,忙赔笑道:“王爷怎么还生气了?咱们姐妹说着玩呢,我和云姐姐认识的早,看见她就觉得亲切,要不,臣妾和云姐姐赔个不是?”
木丹笑的滴水不漏,心中却大致有了谱。看来传闻是真的,这个女人果然是楼幽兰的心头肉,才说了几句,并且又没把她怎么着,你看看把楼幽兰急的,急赤白脸的跟这发脾气。
怎么着?下面一帮姬妾们看着呢,连个脸面都不给自己留了?好歹这是他们大婚的第一天,自己又是平妃,她倒要看看楼幽兰难不成还真要自己跟一个侧妃赔礼!
“你胡说什么?”楼幽兰勉强压了怒气“你是平妃,位份比她们都高,什么时候轮得到主子给下人赔礼了!”
他本就心思烦乱,不过是随口一说,突然瞥见聆歌浑身一震,才惊觉自己刚才竟用了‘主子’‘下人’这种词形容,要聆歌听了,定以为自己在说她是下人。
他刚要解释,可一想起昨晚,又觉得余怒难消,冷了脸子,强迫自己不去看她凄楚的神色。
木丹闻言,展眉一笑:“得得得,都是臣妾的不是还不成?王爷快消消气吧,臣妾还不是想着姐姐是王爷心尖上的人,咱们捧着疼着都来不及呢。”
“谁说她是本王心尖上的人?你是本王的平妃,不要自贬身份!”楼幽兰突然勃然大怒,猛的一拍桌子,吓得木丹一个激灵,连同茶几上的白玉茶杯都跳了几跳。
昨儿他发了大火,现在想起来还气的肺疼肝疼,聆歌的背叛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处无法愈合的伤疤。他还没想好与她的未来,偏有一帮不开眼的人跟这火上浇油。
日子可真够艰难的,他和她的内忧还没解开,便又来了外患。他虽恨她,有时甚至想宰了她,可即便他当真有了这个想法,那也得他亲自操刀,还轮不到旁人费心!
心中烦闷不已,看着她们一个个的嘴脸更是让他心情郁结,楼幽兰冷哼一声,连句招呼都不打,起身便震袖离开了。留下了一屋子的姬妾,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木丹。
木丹尴尬的掩唇一笑:“好了,各位姐妹折腾了一个早上,定是累坏了,这会子还叫你们饿着肚子我倒怪不好意思的,大家都回吧。”
言毕又看了眼云、赵二人:“云姐姐和赵侧妃有孕在身,还要多加小心,若是院子里缺什么短什么,就着人来告诉我。缺什么也不能缺了您二位的,以前我没进府,还要劳烦二位姐姐帮我照顾王爷,这会子我既然来了,就得好好的谢谢二位姐姐。”
赵娉婷和聆歌双双蹲安福身,只道‘不敢当’。木丹的言下之意很明显,以前她没来的时候随便你们怎么折腾,现如今不同了,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她和王爷才能以夫妻相称,分得清尊卑,以后一个府里住着,对大家谁都好。
“得了,二位姐姐也回吧。”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聆歌“云姐姐慢走。”
聆歌微怔,不明白她最后这一句的意思,但也不愿多想,福了个身便退了出去。
“侧王妃,您刚才那几句话可真是厉害,这么着的让那个姓云的稀里糊涂的就把新王妃给得罪了,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以后咱们就看着云聆歌和新王妃怎么斗,到时咱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香荷搀着赵聘婷缓步向越桃院走去,赵娉婷挺着个大肚子,走路都有些不稳,不过她心情好,只要能让那个姓云的不爽快,她就周身的舒畅。
赵聘婷抿唇一笑,一双美目里皆是狠毒,就算那个木丹还不了解王爷,她可不能糊涂,楼幽兰明摆着做戏给新王妃看,以为冷落了云聆歌就可以保她平安了?哼!她知道楼幽兰这辈子就只爱那一个女人,他想保护她?她偏就不让他得逞!
“我——啊——”
赵聘婷的话才刚刚起了个头,眼前突然一花,一个人影飞快的掠至身前,在她措手不及的瞬间,扬起一掌狠狠的兜头便扇在了香荷的脸上。
香荷惨叫了一声,身子猛地跌飞出去,赵聘婷大惊失色,错愕的回过头看向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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