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天赐城依旧暑气未消,这样堂堂的站在日头下,没得令人心生燥热。记得楼幽兰出征的那日天气还寒的要命,这会子却是已经过了花期。
他们一行人站在德胜门前,左右各执一方,有那么点两军对峙的意思。
刚才太子的话音刚刚一落,楼幽兰的佩剑便应声而出,横在聆歌面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架势。
他唇角依旧提着*的笑意,一双凤目却是阴挚狠戾:“殿下这是何意?不分清红皂白的就要这么着的抓人,弟弟可不能让。”
太子是个君子,即便不是正人君子,至少也是个伪君子,这样的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面上装的极漂亮,眉目一弯,叫人看不出一点恶意:“十七弟误会本宫了,实在是父皇的旨意,白叫本宫在这里难做人。”
“父皇?”楼幽兰蹙了眉。
“十七弟在外领兵打仗可能有所不知,三个月前您这位侧妃所做的事可是惊动了整个天赐城了。”
楼幽兰眼皮一跳,明白他指的是聆歌同容渊私奔的谣言,可这事委实冤枉的紧,他们俩人同行一路是不假,可目的地却是前燕坪国,哪里来的私奔?
可这话同父皇说不通,他们去燕坪国那也不成,天家的媳妇和一个郎中东跑西颠的不像话,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谁又能知道?更何况,既是天家的人,就要恪守本分,端的是天家的体面和威仪,聆歌贵为亲王的侧妃,哪有不请令就私自跑走的道理。
怎么说都是错,楼幽兰也明白,可明白归明白,不代表他可以放任旁人来伤害她。
“父皇误会了,回头臣弟会亲自进宫向他老人家解释。”
太子点点头,表示很赞同:“十七弟自是该向父皇解释,可眼下父皇有令,即刻将云聆歌押入天牢。十七弟也别难为本宫,有什么事咱们得先遵着皇命来,至于其他的,你在自个儿掂量吧。”
“我若是不同意呢?”楼幽兰横在身前的长剑泛着幽冷的光泽,丝毫没有后退一番。
“十七弟这就是要成心的为难本宫了。原是你这样拔刀相向便是大不敬,不过本宫知道你护妻心切,不同你计较,可若是公然的抗命,即便是本宫也得大义灭亲。咱们先和你通个气,父皇的令你已经知道了,后头还跟着一句,若是有人抗旨,便要立刻将云聆歌斩立决。”
太子的声音沉稳,听不出有丝毫情绪的波动,可他刚一说完,在场的众人,连同楼幽然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斩立决?这是恨到骨子里才能有这样的旨意。云聆歌这回是把他老子得罪的叫一干净,就是即便乖乖的去了天牢,估计也是有去无回了。
秋老虎最是狠毒,仿是要应景般,闷热的令人有些受不住。有一滴冷汗由着楼幽兰的额角划下,勾勒出他侧颊完美的弧度,最后滴落在青石地上,淡淡的没个印子。
“没人能碰她。”
“幽兰……”聆歌轻轻的迈了一步,一手抓住他的衣角,楼幽兰并没回头,只是背手将抓在自己衣角上的纤手包裹起来。
他的手心里有些薄汗,但却很坚定,不着痕迹的捏了捏她手心,示意她不要害怕,万事都有自己。
聆歌有些难过,她又要牵累他了:“幽兰,让我去吧,否则父皇的会迁怒于你的……”
楼幽兰依旧没去看她,只是语气透着一些薄怒:“咱们俩是一体的,你出事了我也甭活了,如今用不着你在这显摆做英雄!你给我把嘴闭上,老实儿的站在我身后别跟这儿裹乱!”
聆歌信他,明白他能拼着鱼死网破的护着自己,然后呢?在这里大开杀戒?那他们就真的再也没了退路,亡命天涯不打紧,可玄宁和凤羽怎么办?
“幽兰,我们还有孩子呢……”
聆歌的声音就响在自己的耳后,轻轻的,却在瞬间震散了楼幽兰的三魂七魄。
是啊,他们不再是只有彼此,他们有了生命的延续,有了需要更加用心呵护的宝贝,他们做了爹娘,便有了新的软肋。
聆歌看见楼幽兰明显的一震,握着长剑的手微微一抖,没再说出一句话。
她绕至楼幽兰的身前,抬手轻轻的压下他的长剑:“听话,把剑收起来。你这样于理不合,他是太子殿下,又是你皇兄,你怎么可对他挥剑相向?”
聆歌的力气其实很小,可压在剑身上却重如万金,迫的楼幽兰再也无力反抗。
怎么又到了这样的境地呢?他明明下定了决心,要护她一世周全,可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看她身陷险境而无力回天?
楼幽兰手上一松,长剑应声而落,他单手紧紧地抓住聆歌的腕子:“我替你去!”
聆歌笑了笑,另一手抚上楼幽兰的脸颊,他怎么这样好看呢?一个爷们儿家,长着张倾国的脸,没得让那些女儿家可怎么活去?他开心也好,难过也罢,每一丝的表情都有着属于他特有的神采,没人能及得上,全天下独一份的特别。
“你在外面才能替我想法子,你若是深陷囹圄,难不成要我和孩子为你殉情?”聆歌有是抿唇一笑,拍了拍握在自己腕子上的手“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他是为了拿我要挟你,不会对我怎样的。”
“不行!”楼幽兰低吼一声,抓住聆歌的手异常的用力,生怕会在瞬间失去她。
“别耍性子了。”聆歌放低了声音,突然看向一旁的楼幽然和白桑。
两人会意,虽有一些为难,可也明白大势已去,眼下太子打着皇帝的旗号前来抓人,这会子逞能就是抗命。他们走到了今时今日,万没有因为个女人而功亏一篑的道理,虽然有些对不起云聆歌,但凡事以大局为重,楼幽兰没志气,为了个女人江山天下可以不要,他们却不能看着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犯浑。
不过是刹那的功夫,两个人突然扑了上去,一左一右的将楼幽兰制住。
楼幽兰大惊,猝不及防的被他们二人死死压住:“你们做什么!疯了吗!滚开!放开我!”
聆歌看着楼幽兰死命的挣扎,觉得这一刻就是要为了他去死也没什么的,他待自己这样,值了。
楼幽兰眼睁睁的看着聆歌转过身去,一步一步的走向太子,她的步子很稳,丝毫看不出畏惧,她是天家的女子,骨子里始终带着傲气。
“聆歌!回来!你给我回来!”楼幽兰几近疯狂,拼命地挣扎着“你们放开我!”
“十七哥!你冷静一下,十七嫂是被冤枉的,咱们去向父皇讨说法!您这么抗命是在害她啊!”
“滚开!白桑放手!本王要剁了你!该死的!”
身后楼幽兰的咆哮声震耳欲聋,聆歌不敢回头,她怕看见楼幽兰后就再没了勇气。太子还在原地瞧着她,脸上带着一点得意的笑容,虽然并不明显,可聆歌还是看着碍眼。
“还是弟妹识得眉眼高低,这个时候何必让咱们大家都跟着为难呢?”太子笑了笑,微微抬了下巴,立刻又士兵上前,左右将聆歌架起。
“太子!你要是敢伤了她,我饶不了你!”楼幽兰还在那里嘶喊,太子微微一顿,凤目里有一丝诡异的神情。
“十七弟,你今儿可是犯了好多次的大不敬,本宫知道你护妻心切不同你置喙,可若是再这么猖狂,吃苦的可还是你的美人儿啊。”
太子平时稳重,做惯了贤德,更是很少说出这样的话。他此言一出,立刻惊了身边的人。大家原以为太子殿下和楼幽篱不合,现在楼幽篱一死,难不成就把苗头对准楼幽兰了。
凡是要挡着他皇位的,他便都要一一解决,太子攻于心计,这会子却挑到明面上来说,真就是连点面子都不顾了,明摆着告诉楼幽兰,老子和你闹崩了,这个时候敢起幺蛾子,小心拿你媳妇做靶子!
“带走!”太子厉声一喝,不再搭理身后的楼幽兰等人,由着那些士兵粗鲁的将聆歌半拖半拽的带走。
“聆歌!回来!”楼幽兰凤目血红,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聆歌被他们带走而无能为力。
直到他们进了德胜门,楼幽然和白桑才将钳制他的手放开,也不过是刚刚放开的一瞬,楼幽兰回身毫不留情的飞起一脚,直直将两人踹飞出去。
他的模样可怖,犹如厉鬼,凶神恶煞的瞪着他们:“救不出来她!我要你们都死!”说完,头也不回转身向德胜门里走去。
天牢内寒气极重,这里一年四季受不到阳光的关照,阴暗潮湿的让人觉得没有指望,踏入这里就像是进了阿鼻地狱,怕是要永世都翻不过身来。
聆歌对这里不算陌生,刚到南辰国时,便在这里小住了几日,这回算是故地重游,颇为亲切。
太子难得,亲自将她护送到天牢里来,聆歌以为她会直接进牢房,没料到是自己想得太简单,她这回被押入天牢怕是不止因为和容渊私跑出天赐城的事,太子心里有小九九,真是要拿着自己做靶子了。
她被带进了一间较大的牢房,里面阴森恐怖,散发着一股血腥腐臭的味道,长长的木制桌案上摆放着各种刑具,那些东西聆歌从来没见过,只是看着就叫人觉得心惊胆战。
她有些没骨气的腿脚发软,必须由身边两名士兵用力架起才不至于软倒,她没法子挣扎,浑身使不出半点力气的就被人绑到了一个巨大的木桩上。铁链相互撞击的声音和勒痛感让聆歌微微回神,她眼神有些木讷,心里反反复复的都在想着一件事,估计她可以很快就去同聆风碰面了。
太子刚一踏进来,便有狱卒立刻讨好的搬来一把圈椅,他看了一眼,微微蹙眉,兴许是觉得肮脏,并没有坐了下来,而是*的看向聆歌。
他的眼睛生得很漂亮,与楼幽兰有七分相似,聆歌总是能在晃神间误以为是他,可再像终究也不是他。太子的凤目里压抑着妒恨和偏执,他觉得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会威胁到自己的皇位,必须要斩草除根!
“弟妹,既然到了这里本宫也就不用同你兜圈子,只要你乖乖的回答本宫几个问题,然后去父皇那里禀明,这里面的所有刑具就全是摆样子吓唬你的。”
太子凤目微眯,透露着难以言喻的嗜血气息:“可你若是非要不配合,咱们可就得从头尝尝这些个滋味啦。”
聆歌愕然,双唇抖得不像样子,她心里隐约明白太子要问自己什么:“你要问什么?”
太子抿唇一笑,唇角的弧度如六月夏风:“十七弟可有夺嫡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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