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还要瞒我到几时?”柳念卿憋红了眼睛狠狠的瞪着紫衣“你这会子就告诉我实话,他们俩个人……是不是……是不是好上了!”
紫衣惊得连忙捂住柳念卿的嘴,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的小姑奶奶您可轻着点吧!”里面聆歌姑娘睡得正香,这会子要是吵醒人家,容渊公子一生气,她们俩都得排着队去灶房!
紫衣人小力气却大,七拽八扯的将柳念卿请出了院子,纵是柳念卿再怎样挣扎,一个养在深闺的娇滴滴小姐,自然不是紫衣这种常年挽袖子和紫极打架的对手。
紫衣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才将柳念卿松开。柳念卿从没见过这阵仗,被紫衣吓的目瞪口呆,望着手腕上被紫衣攥出的红痕,嘴角一撇刚要嚎啕出声,紫衣额角一跳故意压着嗓子说:“柳姑娘要是再这么哭下去,奴婢可就走了啊,到时候您可是什么事都甭想打听了。”
柳念卿一抿嘴,豆大的泪珠憋在眼圈里直转悠,看得紫衣也不忍心再喝责她:“这就对了,有什么事咱好说好商量,您这上来就哭哭啼啼的,奴婢都吓得不敢言语了。”
“你是容渊哥哥身边最亲近的人,咱们在这谷里也认识七八年了,你别蒙我,现在就和我说实话,你说、你说容渊哥哥是不是和那个坠崖的姑娘好上了!”
紫衣灵光乍现,脑子转的飞快眉眼一弯道:“哎呦我的好小姐您可甭提啦!这事都要撞邪了!”
柳念卿脸色一白:“怎么个说法?”
“咱们公子的脾气秉性您和我一样清楚,那是两袖携清风,明月不绊尘的人物。江湖上哪个人提起咱们公子不得朝着咱们回生谷拜上三拜啊!可自打聆歌姑娘进了谷,咱们公子就跟变了个人儿似的,不但耗损真元的给聆歌姑娘治病,私下里夜夜去她房里陪着,啧啧啧。”
紫衣煞有其事的摇了摇头:“孤男寡女的,三更半夜的,一屋里待着干嘛呀?大眼瞪小眼嗑瓜子儿呀?想想我都臊的慌啊!”紫衣抽空瞥了一眼柳念卿,见她惊得摇摇欲坠,甚是满意的继续道“咱们谷里的姑娘都老实,公子平日里没受过那些个狐媚子的手段,冷不丁的来了个云聆歌,咱们公子哪见过这世面啊!见天儿被她蒙的五迷三道,北都快找不着了!”完了还痛心疾首的跺跺脚。
柳念卿一张脸白的没了颜色儿,心里就像被掏了个大洞,冷风直劲儿的往里灌:“这可怎么办?容渊哥哥一世的英明就要毁在那个贱蹄子手上了?不行,我不能看着容渊哥哥执迷不悟!”
紫衣一乐伸出大拇指:“姑娘深明大义!”
“我要去和聆歌拼命!”
“咳、咳咳,这、这个恐怕不妥。”紫衣一口唾沫星子险些将自己呛个好歹,您找聆歌拼命?那容渊公子就得和您玩命!再说紫衣也就是想趁机醋一醋聆歌,为她和公子能早日在一起使那么一把子力气,要是弄出人命来那还了得!
“那怎么办?我不能看着容渊哥哥一错再错啊!”
紫衣嘿嘿一笑,向柳念卿招了招手:“您附耳过来,紫衣这里有个好法子。”
回生谷里的日子过得极其逍遥,聆歌不但伤势日渐痊愈,就连人都胖了一圈。她望着铜镜中日渐圆润的自己,叹了一口气,回生谷人杰地灵,忒养人了……
“姑娘,聆歌姑娘,您在吗?”
房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紫极扯着嗓子喊道:“姑娘,紫极又来麻烦您了,您要是再不救我,小的就要咽气啦!”
聆歌一听是紫极的声音,立马觉得肝胆都跳了起来,紫极这个家伙虽然有趣,但委实忒能裹乱了。
前些日子谷里来了位富家少爷,名叫孙长及,长得勉强算是周正。听说不知怎的从受惊的马上跌了下来摔断了腿,他爹娘膝下就这么一根独苗儿,平日里娇纵的没了边儿,这回受伤让镇里的大夫一瞧,说是得落下病根,以后走路怕是不能齐全了。
孙长及一听,拿根绫子就要吊死自己,他娘吓得抱着儿子大腿死活不松手,哭着闹他家老爷想法子,扬言要是治不好他儿子的腿,他们娘俩一人一根绫子黄泉路上好有个伴。
他爹被逼的没法子,求爷爷告奶奶的才与回生谷灶房升火的小哥搭上线,小哥也热心,回谷里同紫极那么一说,谷里除了容渊还有一窝子的丫鬟小厮懂得医术,紫极也不忍拂了人家的意,反正又不用劳烦公子,也就随口应承下来可以让他到谷中看病。
哪知这位公子爷脾气却大得很,苦的药不喝,大夫手重了也不成,天天吱哇乱叫的吵得谷里不得安生。紫极生怕了扰容渊公子的清幽,刚想着人给他送出谷,不成巧碰见了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云聆歌。
刹那间,干柴碰烈火,孙长及他……相中聆歌了……
凡是聆歌姑娘喂的药就是甜的,凡是聆歌姑娘碰的地方就是暖的,全谷上下只有聆歌姑娘才能安抚得了他孙长及。起初聆歌想的浅,她在回生谷好吃好喝的住了一个多月,人家不但分文不收还以礼相待,谷里流年不利来了个霸王,还就她一人儿能摆得平,这个时候不出手相助,关二爷都得斩了她脖子。
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她还觉得挺乐呵,可乐呵了两天才发现,这孙长及哪是霸王,分明就是牛鬼蛇神,缠人的要命。只要一睁眼睛没看见聆歌,便开始要死要活的胡闹,紫极没了法子只得求助聆歌。聆歌不好拂了紫极的面子,只得见天儿的守在孙长及所住的院子去伺候他,想着反正只要他腿一好就能送出谷去,紧咬牙根也就忍个十天半月而已。
聆歌吐了口应了声‘马上就来’,这个孙长及是祖坟冒青烟,让公主见天儿的伺候,也不怕折了他的阳寿!
聆歌和孙长及所住的院子离得不算远,她刚一踏进门就听见孙长及杀猪般的嚎叫:“你这个臭丫头下手也忒重了!你这是要害死本少爷啊!本少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是你害的!小心我让人刨了你家祖坟!”
“孙公子。”聆歌的声音如六月春雨,带着暖绒的笑意踏进屋子“您别恼她,吃药了吗?聆歌来喂您吃药?”
孙长及登时变脸,满眼的春心无限水汪汪的看着聆歌蹲在自己身边:“呦,歌儿来了?咱们都见过这么多次了,公子公子的叫着多生分,你就唤我一声长及哥哥。”
聆歌听得浑身一个激灵,强压下胃里的翻江倒海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药碗:“这药是苦的紧,我先头也喝过,但只有喝了药才能好,咱们把药喝了,我陪你去院子里晒太阳?”
孙长及傻呵呵的直点头,这会别说喝碗药,就是喝毒药,只要是她聆歌送的,他都能兜头喝下去。边喝还边巴巴的望着聆歌,这姑娘可真俊啊,那温柔的小动静简直能麻到人骨子里去,这要是能娶回家天天看着,那简直是再美不过了。
聆歌这头天天的去照顾孙长及,每日去琼芳亭的时间自然就减少了,有时连着三四天都去不上一次。琼芳亭没变,四周的玉兰花一样开的极盛,亭中的翩翩贵公子照旧坐在软榻上,却已经望着幽冥湖发呆了两个时辰。
他不晓得聆歌为什么不来了,起初以为她的伤病又犯了,着急的趁着夜里去探过几回,哪知聆歌不但呼吸匀称,连噩梦都不做了。那究竟是什么原因?他想去问问她,又觉得拉不下脸面,见面说什么?就问她你为什么不来了?谁规定聆歌要天天来到琼芳亭的?人家腻了不想来了还不行吗?
容渊叹了口气摇摇头,一颗心空落落的,他拿起翻了一半的书册静心读了起来,可刚看了几个字便又叹着气将书册放下。心乱了,哪里还静得下来。他觉得很奇怪,明明以前最喜欢独自坐在这里看书下棋,周围静得可以听见风的声音,那时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乐在其中,可现在呢?他竟然觉得有点孤独。
容渊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震了一惊,他竟然会感觉到孤独?不,不是孤独,而是觉得琼芳亭中应该还有一个人才对,那人有明媚的笑容,嘴角弯弯的时候颊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隐现,只要她一笑起来,他会觉如浴春风,烘得腔子里暖洋洋的。容渊嘴角无意识的挑了挑,只是一个清淡的弧度,转瞬便不见了。
他有些落寞的抬起手,手指修长均称,没有劳作过的手自然细腻莹白。这双手曾经把聆歌拥在怀里,可以感受到她的体温,和她哭泣时身子的微微战栗。
容渊将手交叉的环住自己的肩膀,想象着她在他怀里时的模样,他不得不承认,他在想她……
“紫极,咱们公子魔怔了?他那是做什么呢?”
紫极垫着脚抻长了脖子巴巴的往琼芳亭里猛劲瞧,声音里透着止不住的兴奋道:“思春呢!”
“你少浑说!我看着公子可怜儿见的,要不咱们……”
“闭嘴!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为了公子和聆歌姑娘的长久,舍不得咱的孩子就套不着那狼!”紫极吧唧了下嘴,觉得自己的形容有些不妥又道“总之,咱们就算再心疼着他也得忍着!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在成长的过程中谁还没个跌跌撞撞的时候,知道疼了,下次就学会怎样走路了。”
“可是公子这个样子我从未见过。”紫衣看着他们主子长须短叹的没个头,心疼的直红了眼眶子“你说咱们这么做会不会伤了公子的心?到时柳姑娘再掺和进来,咱们公子能挺得住吧?”
“没见过最好!说明他陷的越深。”紫极心里兴奋的直突突,眼下戏台子都搭好了,各方主角一登场,那才叫一热闹,这出戏!简直比集市上卖的戏本子还精彩“哎呦,我的容渊呀,可怜儿见的小出!”
在容渊继续叹气的时候,不远处的玉兰花林里传来一名男子的大笑声,容渊不耐的蹙了蹙眉回头看去。
玉兰树下一名男子正坐在回生谷特有的木质轮椅上,眉眼间全是藏不住的笑意,他正口若悬河的说着什么,逗得身后推着轮椅的女子忍不住掩唇轻笑,那女子穿着锦绣荷塘绿罗衫,站在玉兰花树下,俏生生的让人离不开视线。
女子边笑边回着他的话,忽然发现原本盖在男子腿上的薄毯滑了下来,便绕到轮椅前半跪着身子重新为男子盖好。男子面颊微红,俯身在轮椅旁拾起一朵被吹落的玉兰花,小心翼翼的别在女子的鬓边,那女子微愕,怔怔的抬起头来,一双美目如秋水剪影,直叫人能溺死在里面。
容渊觉得自己一颗心直直坠到了脚跟子上,脸色惨白的不能动弹,脑子里的那些个清明就在看见女子的笑脸时全部消失不见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站在那里不能反应,心痛的像是被人拿着锥子捅了个稀巴烂。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他不知所措,除了面上依旧清冷外,心里早就慌得没了边儿。原来她日日不来,是因为早已有人相伴。
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自然就是云聆歌,而为她鬓边戴花的男子自然也就是孙长及。容渊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就像是被人兜头甩了一个耳刮子,直打得他三魂七魄都移了位置。
聆歌好不容易安抚了孙长及歇息,从他院子里出来时天色已经微暗。刚才经过玉兰花林时,她不是没看见容渊,只是碍于当时孙长及在这添乱,她实在没法子和他打招呼。这会天色已晚,明知道他早已经离开了,聆歌却还是不自觉的走向玉兰花林,待她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了琼芳亭前。
夜晚的琼芳亭没有白日里的清幽,显得有些寂寥,幽冥湖上一片安静,微风吹过搅乱了一池的映月。
亭中男子躺靠在软榻中,长眉微蹙睡得并不安稳。聆歌放轻了脚步踏进亭中,清冷的月光照在容渊的脸颊上,就像是宫廷里最好的画师用丹青勾勒出的神仙,那双带着岑寂的凤目此刻正轻闭着,他躺在那里,俊美的像是要脱离开这万丈红尘。
过了许久,聆歌才轻轻的探身过去,微凉的指尖小心翼翼的悬离在他脸颊的上方。光洁饱满的额头、狭长的凤目、高挺的鼻梁、薄如刀削的嘴唇,她隔空勾勒着容渊脸颊上的曲线,在未触碰到他时便缓缓地收回了手指,将目光移向湖面。半晌她不知为何的轻叹了口气,解下披在身上的极北白狐大裘轻轻的盖在了容渊的身上。
聆歌正要起身离去,手腕突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攥住,容渊静静的睁开眼睛,狭长的凤目里满是她不知为何的失望与委屈:
“聆歌……你要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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