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相忘于江湖
经过了一日的喧嚣凤里城逐渐恢复了宁静,主街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但是每家每户的房顶仍然堆顶着白皑皑的雪帽子,百姓均已闭门安枕,偶尔几家的窗中还闪烁这烛光。
周敬昶在大理寺的桌案前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自金殿回来后他便开始处理张维案的相关事宜,直到深夜才将所有涉及张维案的证物归档并完成了卷宗记录。周敬昶将卷宗密封后看到值夜的侍卫小跑进来,疑惑的问:“怎么了?”
“大人,门外有人说要见您!”
“请进来吧!”周敬昶将桌上的证物,卷宗收拾好,对着门口摇头苦笑,楚云舒果然神机妙算,只是这份痴情却换不来任何回应。
玉落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宽大的帽纬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手中提着一盏微弱的灯笼,缓缓走进正厅,看到站在门前的周敬昶,微微俯身行礼,轻声道:“周大人……”
“好久不见啊,宋姑娘!”周敬昶说完就后悔了,这不明明早上才见过吗?“宋姑娘这么晚到大理寺有事?”周敬昶实在佩服自己,今日说的不是傻话就是废话。
“玉落有个不情之请,想要见下张维,还请周大人通融。”
“三儿引宋姑娘过去!”周敬昶对着身后的少年吩咐完,转头对着玉落说:“这是我的贴身随从,宋姑娘放心!”
“谢谢周大人。”玉落轻轻俯身,随后跟着三儿离开了正厅。
周敬昶看两人离去后出了正厅站在廊下看着稀疏的星一时失神,突然觉得手边痒痒的侧头一看楚云舒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侧,喉咙突然发紧“啊……”的喊了一嗓子。
值夜的守备听到动静都聚到了院中,见到是云舒纷纷行礼。
“没事了,都退下吧!”云舒凉凉的说,一把扯过周敬昶进了正厅,“安排好了?”
“三儿带着过去的……”周敬昶凑到云舒面前细细打量他,经过这些事情他越来越看不懂他。
“我家有个丫头想见她一面,你帮着安排下!”云舒推开周敬昶潇洒的扬长而去,可是没人了解这潇洒背后的辛酸与不舍。
玉落跟着三儿进了天牢,阴暗的牢中散发着腐烂潮湿的气味,微弱的灯火只能照亮身边很小的范围,那些陷入黑暗中的牢笼里一双双恶毒的眼睛的仇视着外面的一切。
“宋姑娘,下了台阶最里面的房间就是张维!”三儿侧着身子,拎着灯笼朝着台阶处指去。
玉落对他点了下头,自己缓缓的朝着更黑暗的地方走去,甬道的尽头是一间纯青铜的地牢,玉落将灯笼放在地上,掏出火折子将四周的火架点着,回头对着张维将帽纬脱了下来。
“是你?”张维像猎豹般盯着玉落。
“还会有谁?”玉落看着他手脚上均缚着铁链,铁链的另一头深深埋入牢房的青石墙壁中。“为什么下令杀我娘亲,她活着你才有机会拿到玉玺!”
“我没想过要杀她,信不信由你!”张维缓缓闭上了眼,那个明媚的女子竟死的那般不堪……
“谁下的杀令?”玉落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近在咫尺!”张维的语气稍稍弱了。
玉落用掌力瞬间将灯火熄灭,牢中又恢复了之前的阴暗,地上的灯笼孤独发出淡淡的光晕。
“设计你母亲的人只有宋楠!”张维用力的向前冲去,束缚着张维的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你就是风暴的核心,即便不报仇你也逃不掉的!”
玉落将帽纬带上拎起地上的灯笼,在张维的诅咒和嘶吼中缓缓走出了天牢,在三儿的引领下一路畅通的到了大理寺的门口,玉落对着三儿微微点了下头,迈步出了大理寺。
玉落提着灯笼向南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十字路口的街角处站了一个男子。“周大人?”玉落轻生询问,她侧着头看向他身后的茯苓。
周敬昶犹豫了下,瘪着嘴说:“宋姑娘,我多问一句,你同我那傻兄弟真的……”
“周大人我不再深究不代表原谅!”玉落越过周敬昶走到茯苓身边,将她的手拉在手中安抚道:“抱歉,我不能带着你!”
“姐姐担心我是他们的奸细吗?”茯苓反手拉着玉落,手指的粗糙感深深的刺痛了玉落。
玉落将她的衣袖一把撩起,两条手臂满是各种伤口,旧伤有两月余,新伤似乎发生在今天,“谁把你伤成了这样,清轩呢?”
“自姐姐离去后家主把我送到了少妇人身边,她……清轩他一直在别院……”茯苓想到自己与清轩的处境无奈一笑。
“清轩虽然是小舒的师兄,但是在楚家毕竟是下人,有些事情他们没办法反抗,小舒也别无选择!”周敬昶深知这豪门大院中的权力地位分布,像清轩他们这样楚丞相分分钟就可以弄死他们。
“我可以带你走,但是我必须要离开大历,这一去你与清轩天涯海角恐无缘再见!”
“姐姐我必须走!”茯苓心中明白自己因为服侍玉落而受到家主的记恨,如果自己不消失清轩永远不会再被启用,为了所爱的人,她确实没有其他方法了。
“周大人,人我带走了,劳您给他带句话,明早我会在天音阁同瑞王辞行,请让清轩务必来践行!”玉落牵着茯苓的手沿着街道渐渐消失不见。
“……”周敬昶挠着头对着漆黑的巷子说:“听到了吗?”云舒自黑暗中走出来看了周敬昶一眼,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哎……你家不是那个方向吧……”周敬昶小跑着追上云舒玩笑的说:“再走下去就是天音阁了,现在离约定的时候还早呢!”
“你回去休息吧!”云舒丢下周敬昶奔着天音阁方向疾步而去,是他那个念念不忘的人现在就在那里。
天音阁中热闹非凡,即使换了老板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的生意,丝竹管乐之声,美女翩翩起舞,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阁楼大门被轻轻拉开,玉落一身白衣站在门口,发丝用一只玉簪随意的绾在脑后,对着阁内的玄珩淡淡一笑,缓缓走到玄珩对面坐下,随后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锦盒置于桌上,柔声道:“这是庄姐姐的解药,等你入主太和宫的时候再喂给她吧,里面有条理的方子,养伤一年半载就无碍了。”
“褰裳不是帮你压制住了金蚕神蛊的反噬吗,额头的那颗红痣为什么还在?”玄珩伸手在玉落的额头上用力的一蹭,那个鲜红的痕迹丝毫未变。
“我当时献祭的是全身的血液,早就化开了蛊毒,这个印记是掉不了了。”玉落自己也伸手摸了摸额头,“褰裳说这个是美人痣。”他担心自己不喜欢额头上的东西,竟是让整个魂堂的女子都点了这个,想到此处心中一暖,竟独自笑了起来。
云舒看着她那样自然的笑容,以前和她在一起时,如果自己做了什么让她开心的事情,她也是这样低着头,抿着嘴痴痴的笑,如今的这个笑容确是为了别人,这段感情中到底是谁先放了手,又是谁先负了谁?
“梦魇的情况好些了吗?”玄珩亲自倒了一杯热茶放到玉落身前。
“褰裳从南疆带回了很多药材,费了些事做了一味香,已经基本能睡下了,殿下放心。”
“那就好,跟着他莫要学坏了,内力虽不能再用,功夫还是要练的,不能偷懒!”大殿之上匆匆一面并未来得及细看,今日在看她比三月前脸色红润了许多,身体也圆滚了起来,心中也安稳些,“再见不知何时了,以后做事切不可急躁,任性胡为!”
“玉落,谨遵殿下教诲!”玉落向着玄珩深深一拜。
玄珩将玉落从地上扶起,心里无限惆怅,离开也许是最好的方法,将一切事情在此终结,过往的烟云散就散了吧,于每个人都是一件好事,毕竟真相总是会鲜血淋漓,自欺欺人也是一种求生的方式,“丫头,我会为你再建一座茅屋,如果你想回来的时候,我就去接你!”
“殿下那样东西我还没找到线索,很抱歉!”对于寻找玉玺,玉落知道并不容易,娘亲过去前留下的信息并不多,而自己确实也没有时间了。
“如果能换你一世安稳,没有又有何妨?我一样可以做到我想做的事情!”
玉落从怀中又拿出了一只红色锦盒,双手递到云舒面前,轻柔的说:“楚二公子,这个还给您,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了。”
云舒从桌上拿起锦盒没有打开他也明白这里面装的是那块古玉,原来所有的纠葛在这一刻她放下的竟是如此从容。
“玉儿,该走了!”褰裳将雪狐披肩搭在她肩上,玉落侧头对他暖暖一笑,对着眼前二人,再次躬身行礼:“后会无期,各位保重!”
四人前后来到楼下清轩与茯苓已经站在马车前,茯苓见玉落出来将车的帘子掀开,玉落靠在褰裳的怀中上了车碾。
车轮转动,马蹄声声,风拂过车窗,云舒却没有看清车中的身影,竟是连着最后一眼也没有给他机会,再也无缘相见了吗?即使是陌路的,仇视的,竟都消散了吗。这世上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人痴痴的笑着等他回来,终究是错过了吗?
云舒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迈去,却突然眼前一黑,玄珩毅然挡在他身前,凉凉的说:“她放下了,你又何苦再去纠缠?即使短短数十日,难道还要她活在仇恨当中吗?”
云舒冷冷的扫了玄珩一眼转身离去,事已至此他何尝不知那些过往的恩怨,都与他楚家脱不了干系,是啊,何苦纠缠,到那时她与他之间就是死敌。
可是漫长的生命中失去了她就如同失去了欢笑和颜色,只怪自己一直不够强大,所以才会让她备受摧残,那么日后他将会站在最高处守护着她,无论是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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