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差人去叫皇上过来!快点!”皇太*着一只干枯瘦弱的手,眼眶发红,嘴唇颤抖着怒吼。
底下的宫婢急急忙忙跑出去,传呼声远远散去。
“咳咳……别折腾……”床上的人倒是不在意,尽管每说一句话都显得格外艰难。他的眼睛很浑浊,没有焦距,似是看不见周围慌乱的一切。
“闭嘴!”皇太后气急,平日冷淡的眸子竟似要落下泪来,“皇后呢!怎么还没来!”
这便是迁怒了,跪在床前听候吩咐的几个大宫女缩缩肩膀,生怕一个不小心,这火就烧到自己身上了,那可不单单是一顿斥责的事了。不由开始羡慕起刚才已经出去的那个宫女了,至少暂时安全了。
肖则盼带着凭香匆匆赶来,正好撞在皇太后的怒火上,被劈头盖脸一顿乱骂之后,目光瞥向四周,收到一堆忐忑失措的太医求助的目光。
匆匆两眼,肖则盼将目光投向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身上,曾经叱咤风云的帝王,到了时候,也只能像普通人一般等死。
“皇后……来了?过来……与父皇说几句话……”老人伸出一只手,吃力地在空中虚抓几把,皇太后赶紧抓住他,“动什么!”
肖则盼在床前的小凳上坐下,温顺地唤了一声父皇。她很钦佩这个年迈的帝王。他一共有二十多个孩子,皇子便有十一个,却从来不曾偏爱过谁,对谁都是那样威严近乎严苛。这一点实在很难得,当然,但凡人一定会有所偏爱,只是这个男人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他从来没有亲手抱过他的任何一位皇子,对他的儿子们而言,这个父皇就只是一个帝王,一座翻不过的大山。秦玦是最小的一个,与他的大皇兄也就是他的同胞所出的大哥整整相差二十岁,与他最小的皇兄也差了整整八年,这是一个巨大的断层。老皇帝也就是现在的太上皇虽然对每一个皇子都极尽公平,可意外的十分注重血统的纯正,他的皇位一定要传给嫡子。原本要传位给和善果决的皇长子,只可惜皇长子在一次狩猎中遭遇刺杀,不幸殒命荒野。只能将国家的未来寄托于当时年仅三岁的幼子身上,也导致他对秦玦更加的不近人情,而早早学*心术的秦玦也不像其他孩子,会做一些事情吸引人注意,渴望长辈嘉奖。他们父子的关系就越来越淡薄生疏,每日交流都是例行公事。秦玦敬他,却不爱他。
这也是这个帝王的可悲之处。
“你们……都先下去。”太上皇的声音虽弱,但那股帝王气势还是很浓重,一群跪在下方的人叩了首,便安静地离开了,对皇太后不满的眼神视而不见。
“你还在……”
太上皇拍拍皇太后的手背,打断她的话:“你也一并下去吧……我与皇后单独说说话……”
皇太后强忍着眼泪,瞪了肖则盼一眼,起身离去。
“父皇怕是……没多少时间了……有些事情……却……还没来得及……教给皇帝……以前,忘……记了,现在想说,却……也……不知他……听不听得进去,你是……皇后,无论他有多少女人,以后……的日子,都是你陪……他走下去的……前朝之事……并不担心,可后宫之事……还是要……你来看着,明白吗?”
“臣妾明白。”
太上皇的眼神越来越暗淡,肖则盼心道不好,却又见他扯开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十一这性子,怪朕……怪朕……”
自顾自说了几遍后,又自嘲道:“跟你说这个……罢了,朕累了……你去……把你母后叫进来……”
肖则盼低低应了,转身的时候,说道:“臣妾会陪着皇上的。”
这之后发生了什么肖则盼便没有亲眼看见了,不过从事后皇太后的怒吼中还是能猜出几分的,不过好歹,太上皇还是撑过来了。
凤来宫。
一个穿着华丽薄施粉黛的女子慌忙从椅子上下来,急急行了个礼,便问道:“皇后娘娘,太上皇如何了?可否要紧?臣妾宫里新得了一个方子,可能呈上太医院?臣妾……”
说到一半,就以帕掩唇,呜呜抽泣起来。
肖则盼见她眸子带泪,梨花带雨,微微挑眉,缓缓走到主位坐下,喝一口热茶暖喉后才道:“秀女大选,暂定于下月初八,皇太后吩咐本宫与你同理此事。”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让哭泣不已的敏贵人惊愕地连抽泣也忘记了,两滴眼泪还挂在眼角呢,愣愣问:“大选之事,历年不都定于入秋之后的吉日么?怎的这次……”
“冲喜罢了。”皇后随手将茶盏搁在案上,“咯”一声让敏贵人心口堵得难受。
敏贵人葱白的手指绞着帕子,“那皇上知道了吗?”
肖则盼半垂下眼帘,“皇太后自然会告诉皇上,这并不是你我需要操心的事情。而今后宫除却太妃便只有你与本宫二人,也过于冷清了,多来些姐妹热闹热闹也是好的。”抬起自己的手,凝视自己的指尖看了一会儿,勾了一个笑容:“也容易为皇上添几个子嗣。”
敏贵人被她的轻描淡写弄得心惊肉跳,强自压下内心不安,找了个借口,匆匆回宫商量对策去了。
凭香上前为她添了茶,担忧道:“娘娘,大选提前,对您……”
肖则盼并不在意,两手端起茶杯,暖意从掌心传向四肢百骸:“迟早的事,没见到她们之前,想什么都没用。”言罢又笑,“也还不知皇上会留下几个……”
“皇上驾到——”尖细的声音拖得老长,昭示着这后宫之主的到来。
秦玦的脸色并不好,走来时的步伐也显得急促,气息微乱。
“肖则盼,母后说要大选,定于下月初八。”
对上这么一双微微带着怒意的眸子,肖则盼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着帮他解下大氅。
“你已经知道了?”秦玦扳过她的身子,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肖则盼无奈,只好抬眸应他:“知道。”
“这与祖制不合,父皇也不会答应的。”他目光灼灼,死死盯着她不放。
“父皇禅位,这在溱国史上也无前例。皇上,这并无影响。”她拉过他的手,将他带到主位上坐下,示意凭香倒茶。
“非要用这种手段?”秦玦皱眉。
“皇上,”肖则盼在他身边坐下,“天气渐暖,身子也会见好。宫里头人太少了不够热闹,只是添点人气罢了。父皇一开心,病气就散了,也就容易好全。”
秦玦不满看她:“肖则盼,你才十七,怎么说话跟母后似的。”
“……”
肖则盼有些泄气,瞄他一眼:“皇上,你与臣妾同岁。”言下你也不该这么老成地说“你才十七”这样的话。
“朕与你不同。”秦玦语气虽平淡,但眉目间却又一股理所当然的意味。
肖则盼懒得跟他计较,但也不想搭理他了。
秦玦等了许久,也没听到肖则盼和他说话,只能自己提出:“皇后……”
“嗯?”肖则盼眯眼。
“秀女……不要留下太多。”
“哦?”她点头。
秦玦瞪她,耳根又开始泛红。
她懒懒端起茶盏抿一口茶水,呼出一口气:“臣妾明白。”果然只有这个时候最可爱了,多少人想坐拥着如花美色,独享这齐人之福啊,也偏偏这对男人来说天大的好事摊到了一个这么不解风情不知趣的少年天子身上,人家只是觉得麻烦罢了。
“没用的人就都不要留下了。”秦玦再三叮嘱。
可能有些冷漠,可这宫里就这样,对秦玦来说,朝堂上的事就已经够应付了,实在没精力再去搭理一群争风吃醋的女人了。太妃之间的事,他见多了,心也寒透了。
肖则盼在心里叹口气:皇上不好色,真不知道幸与不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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