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天觑了,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了,相思病怎熬?”①涟漪唱的韵味十足,或许,她也想像倩女一般离魂,去找心中的情郎。
她站在富丽堂皇的顾盼阁上,望向北边,不知道赤喾有没有受伤,战事进展的顺利不顺利。
太子赤潋和容璧一上顾盼阁便看到这样一幅画面,涟漪靠在栏杆上极目远眺,千山过,万水隔,相思何惧。
“阿涟,过来。”赤潋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涟漪身上说,“不要站在窗边,现在十一月份,风大。”
“嗯。”涟漪绑好带子,抬头问道,“哥哥,有边关的消息吗?”
容璧立刻拦住想要说话的赤潋说:“边关传来战报,豫章王被猃狁人绑走。”他停顿一下,涟漪急迫问:“然后呢?”
容璧接着说:“不过豫章王聪明,已经完好的回到了军营。”涟漪松了一口气。
赤潋瞪了容璧一眼,好好的干嘛吓涟漪。
“哦,对了,太子。”容璧又对赤潋促狭的笑说,“边关有一个墨家男子战功卓越,年轻有为,好像叫什么……墨哥。”
赤潋倒是没有吃惊,说:“母后和我说了,墨歌她想要像她的叔叔一样,为国家出一点力,丞相也拦不住她,就由着她吧。”
“她一个女子竟然上战场?”涟漪很是吃惊,女子如何受得了那种苦?
“她从小就是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不用吃惊。”赤潋的眼神温柔,语气无奈,涟漪知道,哥哥喜欢那个墨歌,皇后也想要墨歌嫁给哥哥。
“你怎么会喜欢上她?”容璧很是好奇,赤潋这样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喜欢墨歌那样野蛮的女子。那个传闻中敢当街殴打易家大少爷的墨家大小姐,因为是墨丞相唯一的孩子,被娇宠的无法无天,从来不知道天高地厚。
赤潋想了想,才说:“她无邪啊。”
容璧无语,若说墨歌有什么过人之处只能说她特别,她不同于一般的女子,为人不拘小节,不会唯唯诺诺,眼神干净的就像未接触凡尘的孩子,这样的赤子之心在皇宫是见不到的。
墨丞相对他这个唯一的女儿很是放纵,从来都不怎么管教,反而是皇后责骂的多。但是她依旧故我,不管别人的眼光评价,不失赤子之心。
而赤潋就是缺少还拥有有赤子之心的人,皇宫里的人都是用模子刻出来的,一板一眼,没有丝毫差错,涟漪公主就是被雕刻的最精致的一个。
“倒是容璧你已经十七了,我都从未听过你说你喜欢怎样的女子。”太子赤潋很好奇,他的这个伴读从小思想就不同于常人。
“随便。”容璧无所谓的说,看到赤潋和涟漪惊讶的表情,便解释道:“遇见了就是了,没有遇见就算了。”
“若是……若是你娶了一个女子之后她再来呢?”涟漪问。
容璧笑着说:“那就不是她了,如果没在合适的时间出现,那个人就不会再出现了。”
容璧洒脱一笑,说:“我以前常常想,那个人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在想那个人到底在哪里,究竟会不会出现。可是后来我明白了,何苦想那些虚无的事情呢?把身边的人照顾好就行了,说不定就在身边我没有发现也有可能呢。”
“是啊,把握好现在。”赤潋看着涟漪,又对着容璧笑,“多希望,天下太平,河清海晏,有情人终成眷属。”
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涟漪想把那样的天下画在纸上,二月哥哥过生日,就把这画送给他吧。
言笑晏晏的人们,车水马龙的街道,富丽堂皇的房屋,构成一幅涟漪梦想中的《河清海晏图》。
修竹带着如意来到涟漪的宫殿,便默默看着涟漪画画,涟漪沉浸在那样美好的世界里,不能自拔。
“含英,倒杯茶给我。”涟漪微笑的看着刚有布局的画,哥哥看到一定很开心。
修竹倒了杯茶递给涟漪,涟漪看到握着水杯骨节分明手,抬头,看见是修竹,便微笑的说:“你来了。”她前世拿修竹来顶罪,确实有些对不起他,而且曾经对他的态度很恶劣,他却没有怪她。
“嗯。”修竹坐下,问,“什么是喜欢?”
涟漪奇怪的看了看修竹,蘸了蘸墨水说:“喜欢就是:若你有,你会想尽一切办法留住;若你没有,你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
修竹皱眉,看似柔弱的她,对于喜欢的解释竟是这般强硬,于是问道:“因为你得不到他,所以你喜欢他?”
如意张大了嘴,汗颜,公子你不懂情爱就不要乱说话啊!
涟漪笑出了声,如银铃般悦耳,说:“你真是个木头,想必你没有喜欢的人吧?”
修竹的指尖在茶杯的边沿画圈,突然停下,认真道:“天底下,我没有什么喜欢的,因为天底下,没有什么我得不到的。”
修竹的表情认真的让涟漪不敢嘲笑,在这世上,一人如何样样都能如意?
“世界上必有你得不到的东西。”涟漪觉得修竹有些过分自信,人心是这个世上最难得到,却又最好得到的东西了。
修竹不语,指尖继续在茶杯边沿描摹,低头深思也没有得出结果。如意站在修竹身后扶额,心想,公子真是没有药救了,简直就是一个不懂情爱的植物。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涟漪洗好毛笔,看到外面的雨,有感而发:“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估计那边已经开始下雪了。”涟漪打开窗子,双手撑头说:“等他回来了,我会告诉他每晚的月亮是怎样的不同,会告诉他,每日的朝阳是怎样不一样的升起,每日我的心情,是怎样的不安,今日的夜雨,我是怎样的相思。”
她的眼里是璀璨的星光,流露出的感情是修竹从未感受过的。
月光淡淡洒在涟漪脸上,雪花纷纷落在赤喾身上;带着消息的北风吹进涟漪耳里,透着秘密的气息包围赤喾的心里;守在窗前的涟漪心受煎熬,战在边塞的赤喾身披热血。
修竹不愿再听下去,对涟漪说一声告辞转眼便消失了,如意连忙在后面追。
“公子,你慢点啊!”如意气喘吁吁的拉住修竹的衣袖说。“怎么就走了?”
“我不想再听她说帝喾,因为她必定会伤心……我有错。”修竹挥一挥衣袖,天空上出现了剑阁城的场景,墨歌轻轻的为赤喾包扎,赤喾咬紧牙关,没有喊叫,“如果不是我改变了墨歌的命运,或许这辈子她可以和帝喾在一起的。”
“公子,你也知道是或许……你看过月老宫殿里的红绳,剪断了之后却又自己修复了,那样粗大的结,只怕是谁都拆不开。”
是信那所谓天命么?修竹不信。
涟漪在虚枉的相思中熬过了岁月,赤喾在冰冷的战场上挥洒着热血;涟漪在闲暇的朝暮间勾勒思念,赤喾在来年的凯旋时模糊了笑颜。
边城的雪已经很厚实,踏进雪里都不会陷下去,赤喾因为一开始在雪里躺了许久,后来又失血过多,开始高烧,墨歌日夜不眠的照顾赤喾,每每赤喾醒来,看到的几乎都是墨歌。
看样子,他没有猜错。
赤喾的情况有些好转,而墨歌依旧是前前后后的守着他,他便开口笑道:“你来这边关可真是为了报效祖国?”
墨歌的脸烧得和赤喾一样红,扭捏的说:“一半是因为那个啦。”
“还有一半呢?”赤喾问。
墨歌看着赤喾烧得红红的脸说:“我不信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赤喾表情严肃,心里却不知是怎样的欢娱。
“不知道那就算了。”墨歌恼羞成怒,她才不信赤喾不知道呢。
“戾气重的很。”赤喾无奈的说,“京城的小姐里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奇葩?”
墨歌瞪大了眼睛,鼻子酸涩,眼泪快要流出,她说:“我就是这样,学不来什么端庄大方!”然后站起,冲出军帐甩下帘子,飞似的跑了。
“可是我就是喜欢你这样。”赤喾在墨歌出去后缓缓说。
墨歌边跑边回头却没有看到赤喾追来,她猛地想到他受了伤,于是停下来等他。
等了许久也没见赤喾出来,她跺脚,抽出佩剑砍向树枝,好像那树枝就是赤喾。
“再也不要理他了!”墨歌狠狠砍向树枝,“他有什么好的!”
然后回头,还是没有看见赤喾追来,墨歌心里一酸,委屈的哭了,丢下剑,跑回军帐收拾行李去。
“我再也不要喜欢他了,讨厌赤喾!讨厌他!”墨歌边哭便说,像是在安慰自己,他还是挂念抛弃他的涟漪公主……她就是野蛮了,也不想学涟漪公主的大方得体。
墨歌慢慢的收拾着本来几分钟就能收拾好的行李,十多分钟过去了,收拾好了行李墨歌也没见赤喾来,墨歌觉得心都碎了,心想赤喾就不是个人,喜欢他就是个错误。
“京城的小姐有什么好的!个个病怏怏的!说起话来也是废话连篇!”墨歌唧唧歪歪,偷偷摸到马房,把朝野牵出来,拍拍朝野说:“我们走!气死你的主人。”
她要出去散散心,就算赤喾不在乎她,也会在乎朝野吧,让他担心好了,谁要他那样对她。
谁知命运在暗处布下的诱惑。
①:《倩女离魂》张倩女与王文举的爱情故事。张、王分离,张因病卧床,月夜魂追王成亲。后王得官回来,张魂魄与肉体复合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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