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竹放开涟漪,揭开涟漪的面具,细细打量涟漪的脸,说:“若容璧对你不好,我便带你走。”
涟漪却摇头说:“不行,这辈子,我想要好好和家人在一起,陪父皇,陪哥哥,与容璧无关。”
修竹不好再多说什么,为涟漪戴好面具,说:“容璧快回来了,我要走了……你,这辈子要过的幸福。”
修竹说完,便快速消失了,涟漪仰头,却只见到满天的烟花,没有修竹的背影,而身后传来容璧的声音:“阿涟,烟花到了。”
涟漪转身,便看到容璧从马车上跳下来,掀开车帘,里面塞满了烟花。
涟漪提起裙摆跑向容璧笑道:“你搬下来,我来放烟花。”
容璧笑道:“你若一定要自己放,便由你放吧,只一条,小心为上。”
涟漪立刻答应:“知道了。”
中秋月夜,戴着面具的少女小心翼翼的拿着一支香点燃烟花芯,试了几次也没有点着,站在一旁看的少年终于忍不住,上前夺过香,然后快速的点燃烟花芯,瞬间五彩烟花飞向天际,布满夜空。
四处的百姓都驻足仰望,纷纷惊叹,已经上床歇息的居民也都推开了窗户指着天空对屋里的人说:“好漂亮的烟花,快来看啊!”
很快,便有一群孩子光着脚丫跑出门,来到少女和少年身边。
少女见众人都欣喜的仰望天空中的美景,便壮了胆子,从少年手里接过燃香,点燃了另一个烟火,霎时五光十色的烟花充斥夜空。
少年鼓起掌来,面具少女的表情看不见,但也猜的到她一定满面笑容。
少年又从马车上搬下很多烟花,周围围了一群孩子,都睁着渴望的大眼睛,少女说:“拿去点吧,我们玩够了。”
孩子们一哄而上,抱了一捆烟花然后跑到空地去放,一时烟花声连绵不绝,夜空中的星辰早就被烟花给掩盖了,甚至连月亮也不见了踪影。
他们就这样闹到了半夜,至精疲力尽时才缓缓离去。
远处的花灯下有两个人一直注视着他们,一人坐在轮椅上,一人站在轮椅旁。
轮椅上的人眼上覆着锦帕,手指不停的摩挲着,似乎陷入了沉思。
“哥哥,涟漪公主他们走了,我们也是时候回去了。”梁子芥说。
“你若想回去便先回去吧,我等会儿自己回去。”梁子尘习惯性的回头看着梁子芥说。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梁子芥担忧说,“何况,哥哥你看不清路。”
“那便回去吧。”梁子尘说,“子芥,虽然我什么也看不见,但也能通过他们的欢呼声,想象出他们雀跃的样子。”
梁子芥不明其中含义,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虽然我瞎了,但我依旧能够看清事物,甚至看的比你们还清。”梁子尘说,“越是无所谓的人,看清看透的就越多,也越发觉得这个世界无趣。”
“真的那么无趣吗?没有什么让他感到有趣的吗?”梁子芥小心翼翼的问,“哥哥,你呢?”
“我?”梁子尘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让我感兴趣的有很多,但让我有所谓的却不多。”
“什么让哥哥有所谓呢?”梁子芥握紧了轮椅的手柄,期待梁子尘口中能够说出她想要的回答。
“有所谓的……”梁子尘沉默了一阵子,终于说,“我希望你好好的。”
梁子芥握紧手柄,试探说:“什么才叫好好的?”
“过你想过的生活。”梁子尘说,“而不是别人希望你过的生活,或者背负着责任的活着。”
梁子芥摇头,因为那样的生活怎么可能实现,而她认为好好的活着,并不是如此,梁子芥于是鼓起勇气说:“我认为,好好的,就是哥哥能够好好的,我们两人平静的生活便是了。”
“不。”梁子尘否定说,“你不会甘于平静的生活。”
梁子芥没有争辩,甚至承认说:“你我注定不能过上平静的日子。”
“若想过平静的日子,不是不可以,只要看你愿不愿意。”梁子的声音带着疲惫,说,“子芥,你在追求什么?财富,地位,名誉,你要来有什么用呢?”
“哥哥,你不懂。”梁子芥大声辩驳,“没有权利便会被人耻笑,被人作践,被人轻蔑,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甚至,就像我们苟且偷生的祖辈一样!要收敛性子,要隐藏抱负,要时时刻刻顾忌皇上的感受!”
“这些不必由你背负。”梁子尘也冷冷说,“有我在,你根本不必担心这些。”
“可是哥哥,你放纵不羁的性子让多少人恨在心底,就像那个涟漪公主,就像那个容璧,若你一旦不小心摔下马,他们便会想法设法让你永远也起不来,不是吗?”梁子芥担忧的说。
“所以,我不会让自己的价值下降,只要我还有价值,他们就舍不得让我死。”梁子尘有恃无恐的说。
梁子芥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无奈叹息说:“谁知道呢,哥哥,曹操最后还不是杀死了华佗吗?”
“好了,我自有分寸,你不必说了。”梁子尘有些不虞,摩挲锦帕的手也停下。
“哥哥,我做的那些,不过是希望不成为你的负担。”梁子芥说完也沉默了,一时两人寂静无声,只有烟花的残骸被西风吹的满地打滚。
不知过了多久,一路沉默终于到了安乐侯府,梁子芥先推梁子尘回房,还没有到房间,便有嗷嗷叫的猫儿跳到梁子尘的膝上,梁子尘轻柔的抚摸猫儿的头,一边抚摸一边说:“子芥,你也回房吧。”
“哥哥,我还是要说,权利比你想象中的重要的多,也有用的多。”梁子芥说完便离开了。
梁子尘轻轻叹息说:“由着你便是了。”
听到梁子尘的话,梁子芥快速的步伐终于缓慢了些,扬起了唇。
只有拥有权利,才没有人敢动他们兄妹二人,才能够活得足够傲人。
热衷于赤喾的报复计划的人并非梁子尘,而是她梁子芥,赤喾的每一个心机手段,只要有一点点的仁慈,都会被她推波助澜向不能回头走,就如易潇潇腹中的孩子。
权利多好啊,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甚至能够决定别人的命运,她和子芥便不必过小时候那般窘迫的日子,南风阁也可以遍布整个陈国,证明她作为女子,绝不比男子差!
当年,她不过比子尘晚出生一个时辰,便被母亲厌弃,厌弃她不是长女, 让一个低贱的婢女的孩子成为长子!
当初母亲为了让她比子尘早些出生,还特意喝了催产药,难产险些丧命,可她还是没有成为长女,母亲从此以后视她如瘟神。
梁子芥独自走向安乐侯府内一个偏僻的屋子,那个屋子外守着几个粗使婆子,而屋内断断续续的响着哀嚎,是一个苍老的女子的声音。
梁子芥通过窗子窥视屋内的场景,只见一个白发妇人坐在床畔,不断的对床上躺着的人说:“我儿,太阳都出来了,你们还不快起床!”
见床上的两人没有反应,妇人便怒道:“再不起来我就生气了!”
可是半天也没有动静,妇人便开始摔器物,口中骂骂咧咧说:“梁子尘那个婊-子养的,是不是他对你们做了什么,你们才醒不来?”
梁子芥看到这里,便对婆子说:“收拾收拾一下吧,再换批新的。”
婆子恭敬的点头,梁子芥又转身独自离开,心中五味陈杂。
她是憎恨母亲的,憎恨她不待见自己,憎恨她让自己受了那么多的苦,可是,她是她的母亲啊!
她没有想到过,当她的两个弟弟瘫痪在床时,她的母亲苦苦哀求的不是放了自己,而是放了她那个从小就不待见的女儿。
在子尘紧闭的书房窗外,梁子芥透过捅破的窗纸看见了母亲跪在子尘面前苦苦哀求的样子。
她平日里理得一丝不乱的鬓发胡乱的被血泪粘贴在脸上,额头因为多次的磕打变得不忍触目。
“我知道……你恨我……我罪有应得……但是,放过子芥吧……我对不起她……她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梁子芥看清她生母的全部表情,看不到背对着她的梁子尘的表情。
弟弟们中了剧毒,被子尘救活,只能永远瘫痪在床。
母亲也疯了,梁府完全由子尘掌控。
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也没有人敢对她放肆。
原来,有实力的人,是能够改变自己窘迫的处境的。
于是她插手南风阁的生意,证明,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证明一个女子可以用能力来延续家族的名誉。
子尘从来不会管梁家的事务,梁家的掌权者开始变成她,子尘无所谓。
无所谓他家族的名誉,无所谓梁家的香火是否旺盛,无所谓他的眼睛他的腿,无所谓他的生命……
他什么都无所谓,让她心中惶恐,生怕他就这样撇下自己一人离去。
她还是改不掉小时候想要留住麻雀的陋习,明明自己那样喜欢它,它却对此不屑一顾,甚至是厌恶,想要逃离。
她不希望,子尘像麻雀一样离她而去,所以她藏住心底的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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