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公子,你怎么还在这里?”羽翼睁开眼看到了龙清越有些奇怪。
“我一直在这啊……好些了吗?”龙清越不计较地道。
“没事了……”
羽翼知道病是好不了的,因为根本称不上病,所谓的好不过是习惯恶梦到麻木罢了。
“我们出去走走?”龙清越建议道。
羽翼沉默了一会,点头。
月光温柔地透过花丛落在她的身上,眉眼间的清气如梦一般的氤氲开,好像世间最美丽的幻影。
“月色真美,不如我们去湖上泛舟?”龙清越随意地道。
“……好……”羽翼略一迟疑答应。
龙清越出去一会回来带着羽翼向桃花河走去。
桃花河下游有一个湖,修有不长的河堤,周围柳阴花绿,风景秀丽,是游玩的好去处。高旷悠远的天幕上星子璀璨地闪烁着,一股微微的凉意带着清新散开。
月色映着湖水,澄清而幽静的湖上,船的另一端龙清越划着桨,另一端坐着羽翼,船桨带出哗啦哗啦的水声在夜色里显得分外的悠远,船就在这悠远的声音中缓缓前行。
龙清越的白衣在夜色下如浮冰碎雪一般,乌黑的发丝滑落少许,黑漆的双眸泛着柔润的微光,如此温柔地注视着羽翼。
一抹水光映出羽翼美好的身影,窈窈窕窕,朦朦胧胧。眼眸里映着星子的辰光,在水色的映照下,潋滟清美,本就淡然安静的气质此时像是要融入这水光中。
“第一次湖上泛舟吧?”龙清越首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混着水声听上去有些飘忽。
“是……没想到你还会划船。”羽翼淡淡道,有些敷衍。
“你想不到的东西还很多呢。”龙清越轻笑道。
羽翼笑了笑没说什么。
不多时船停靠了岸,龙清越先上了岸,伸手去拉羽翼,羽翼很自然地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中。
说起来亲过、抱过,握手却还是第一次。龙清越感觉着羽翼的手,柔软而纤细,此时握在掌中闪过一瞬间的不舍来。
“到那边去吧,清越准备了些东西给你。”龙清越一手牵着她的手,一手指给她看。
羽翼顺着他的手指侧头望去,一小片桃林隐现着灯光。如此,两人的头几欲碰到一起,彼此的气息索绕上彼此的鼻端,都不觉呼吸一顿,这时羽翼转脸对着龙清越微微笑了下,便闪开了他的目光。
桃林里随着一脉泉水建了座小亭,四外挂着灯笼。亭内支着的木架吊着口锅,锅里煮着汤,色泽微深,发出阵阵香气,围着锅的几个龙清越侍从不时往锅里加着什么。一边案上青瓷盘里堆叠着极薄的肉、新鲜的各类蔬菜、蘑菇。旁边摆放着白瓷碗碟,其中盛着各种调料。
侍从们见龙清越来施礼。
“见过公子。”
羽翼怔了怔。
龙清越摆摆手,侍从们退下。
“翼,坐。”放开羽翼的手席地坐在锅前,又转身将肉、蘑菇、青菜放入锅里,滚沸的水立刻有了一刻的平静,“很快就会好。”仰着脸展开个明朗的笑容。
羽翼定定地望着龙清越明亮的双眸,慢慢地胸口的郁塞像是化解了不少,婉然一笑,坐在他的身旁。
不多时,水再次沸腾,一股肉香混合着青菜、蘑菇的香气散发出来,肉变了颜色。龙清越亲自为配好了香料,夹出了几块肉放进了碗里递给羽翼。
“尝尝,好不好吃?”
羽翼接过,拿起筷子夹着一小片肉送入口中,鲜嫩的肉片沾了一层调料,放入嘴里一咬,肉香在舌尖弥散。
“好吃,真香。”些微的欢喜瞬间闪过,清雅的脸颊生出淡淡的红晕。
龙清越笑了。
“第一次看你吃肉呢。”
羽翼微愣,想起了上次龙清越给她夹肉的情景,当时是花惜羽赶到了……惜羽,唉!
“……还以为你不吃肉呢,呵呵!”龙清越注意到了羽翼神情的变化,不过没想起上次的事,有意轻松地谈笑着。
想到花惜羽,羽翼有些黯然,接了几句,多数都是龙清越再说。
“……清越请教翼一件事,翼认为何为真正的剑法呢?”龙清越忽然问了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
羽翼愣了愣,感到唇边不太舒服,刚要以衣袖擦,龙清越伸手拦住,体贴地取出块绢帕给羽翼轻轻擦拭着嘴。
“好了。”
“……多谢龙公子。”羽翼等龙清越拿开手道。
龙清越听了羽翼一直称呼自己为龙公子忍不住想逗逗她,但转念又一想还是探听点有用的吧。
“翼还没回答清越的问题呢。”
羽翼看了龙清越一眼,不明白龙清越是什么意思,以对龙清越的印象不该像问这样的问题的人啊。但还是认真思付了片刻,开口道。
“习武无非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强身健体,一个是自保和打抱不平,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自己属于后者,实际上都属于前者,既如此也就没什么真正不真正的东西了。若讲杀人,无招无式也能做到。龙公子所说的真正剑法我认为不过是娱人娱己而已。”
龙清越微微惊讶,羽翼轻飘飘的几句话却带着股一针见血的血腥味。然而,不得不承认羽翼说得很有道理。如果不是和自己一样的身份,能有这份见识真是了不起啊。
“那华子峰如何?”龙清越随口问道。
“徒有虚名。”
欧阳炎一呆,华子峰是当今有名的剑侠,最重要的是羽翼调 教过,调 教人却这样评价他。
“华子峰是当今的剑侠,翼竟然说他徒有虚名,那什么人又是名副其实呢?”
“龙公子啊。”羽翼飞快地接口。
龙清越怔了下,哈哈大笑,笑完抬头对上羽翼的目光。
“翼见过清越的剑法吗,就这么恭维清越?”
“龙公子需要恭维吗?”
“嗯?翼什么意思,清越怎么越来越不懂了……”
羽翼挑了下眉。
“龙公子可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了,怎么会不懂呢?”
龙清越神情悠然,换了个问法。
“清越听林清说,翼不会武功,不知道不会武功又怎么能看出这些的呢?”
“懂与不懂和会与不会没多少关系。”口气一顿,“不过龙公子的不凡之处,羽翼还是从龙公子的善解风月开始认识到的呢。”
龙清越唇角上扬,流露出羽翼再熟悉不过的邪魅笑意。
“翼这是在吃味吗?”说着说着言语就轻佻起来。
羽翼没理他这个茬自顾道。
“人本身就是俗物,跟人沾边的又有什么是不俗的呢?所以说真正的不凡就如龙公子亲身诠释的那样,任它红尘万丈,我依然云淡风轻。”
龙清越闻言咳了起来。
“翼……说话真是好听,清越喜欢极了……咳咳咳……”说着贴上来,以无比轻柔的声音道,“……那翼愿不愿意入我的红尘呢……”
羽翼歪着头瞧着他,龙清越也瞧着她,微笑着,一脸的期待,像是等着她的回答。
夜风拂过,吹乱了两人的发丝,佛在两人的脸上。羽翼秀眉微蹙,半是幽怨半是无奈,又半真又半假地道。
“……羽翼已是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了。”
龙清越眨了下眼睛,凑得更紧,额头抵着羽翼的额头低声道。
“翼陷进来多少了,要清越帮忙吗?”
“龙公子想怎么帮呢?”羽翼也没躲。
“……当然是……让翼再陷进一些了,好不好?”
“唉,世上的女人真是傻,而男人却是装傻啊……”说着起身向桃林外走去。
这话若是换个人说,换个人听也许就是感动了,可惜此时说这话的、听这话的两个人都非同寻常,心智不是一般的人可比,因此就有点像一本正经的调情,不过龙清越望着羽翼的背影还是有些触动,我的翼啊,你可真是又可爱又可恨,我们到底谁在真傻谁又在装傻?起身跟上羽翼,再一次握住了羽翼的手。羽翼也任由他握着。
尽管知道羽翼的目的,但在龙清越的心中还是迸发了一种称之为甜蜜的情感,也正如他自己所说的疼惜与呵护。
“……我化身为人的时候同人类六岁的孩子差不多……”羽翼缓缓地讲述起往事来。
这是第一次听到羽翼提起她的人类身世,虽然龙清越已经知道了但还是更愿意听羽翼自己讲。
“……遇上一个很有钱的夫妇,他们没有孩子就收养了我,他们对我宠爱有加,可是四年后却双双离世,我成了孤儿。从那个时侯起,我就觉得活着像是做梦,太不真实了,刚才你还看见他们对你笑、跟你说话,而下一刻就不见了,无论你怎么找都找不到,在这个世上再也看不见了,永远地不见了。有一天你也会像他们那样,永远地不见,我很怕,很空,不敢呆在家里,四处乱走,直到我遇见了惜羽……”
讲起花惜羽那段往事,羽翼的声音说不出的轻柔,龙清越情不自禁地被羽翼和花惜羽之间那种生命相依的温情所打动,不是爱、不是情,却胜过爱,胜过情,终于明白了羽翼为什么会把自己的精魄给了花惜羽。同时也很疑惑,没了精魄羽翼怎么会无事呢?她的本相难道强大到没了精魄也能行?
“……后来收养了一个又一个孤儿,心里才算充实些……”
羽翼对复仇计划的很周密,很完整,很多细节都考虑进去了,但也深知,在实行的过程会有很多变故,在这些变故面前只能静观其变,随机而动,可如今的变故却从没有料到,龙清越迷雾一般,琉璃、青青、花惜羽的离去,短短的时间就经历了一场生死离别,目前来说计划也只是计划。
不论龙清越亦正亦邪、若近若离,单是这段时间的那别样的殷勤照拂也让羽翼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温暖,人们常问世间情为何物,羽翼以自身来答,那是无处不在的情感,让人从心到身体都感到如沐春风……只是对她太奢侈,对他太容易。
“……龙公子知道羽翼的身份,为羽翼输过内息,亲眼见过羽翼的精魄,难道龙公子认为羽翼也会这么信赖别人吗?”龙清越啊,什么样的女孩能在你的心留下痕迹呢?以前我自信可以,如今我只有质疑,何况我们真的假的都注定没有结果,仇我是必报的,而你也是必定要风流一生潇洒一世,这才是你龙清越不是?“女人真傻,男人装傻……”你不懂吗?低低柔柔的声音,使羽翼的脸颊染上了红晕。
“……翼……”龙清越一时怔住。
两人再也没有说话,直到天亮。此时正是盛夏,湖畔绿草茵茵,树木葱郁,处处都是勃勃生机。清冽的湖水上,晨曦斜射上去,一片碎金的光泽,点破着映出的蓝天、白云、飞鸟。极目望去,连绵不绝的苍绿似有歌声传来,与鸟鸣彼和,渡水而来,飘渺无迹。两人望着太阳冉冉升起,感受着这一刻安静祥和的自然之气。
“……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看日出,你呢?”不知不觉中龙清越不在自称“清越”了。
“什么都不做,就在那里不开心着,慢慢也就好了……时间是最无情的。”
龙清越转头深深看了一会羽翼。
“……我喜欢听你说话。”
“那是你听到了与这个世界不同的声音。”羽翼也转过头看着他。
龙清越露出会心的笑纹,心道,不,确切地说是与我相同的声音。翼,我希望你是冥界的赏金猎手,那样我们就不在擦肩而过,而是有了无限的可能。
冥界的赏金猎手即使与所做的任务命定之人有着交集,但也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要想和他们永远的站在一起,只能和他们一样,成为一个冥界的赏金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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