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飞黄安慰他:“明俨,有主见。照顾秦雨青,寻找世袭,都是当务之急,但学业也同样丢不得。可人生哪有两全其美的事?只有迫不得已做出选择,选之弃之,自己定。你已到了独当一面的年龄,要为自己所选所做的一切负责。”
“是的,爹。”郑明俨说。
“对了,关于寻找世袭的事,家里竟只有你一人愿意去?”郑飞黄思忖着:“明俨,你不愧为做大哥的典范。这不是你不讨喜,也不是世袭不讨喜,你尽管去找就是,别想他人了,他们不愿去,也不能绑着他们去。”郑飞黄对家中其他人已有了很大的看法,特别是另外几个儿子。
“我知道了,爹。”郑明俨没劲地缩着,也没坐直,
“明俨,爹看你这几日瘦了许多,脸神也疲乏了,是不是太累了?”郑飞黄问。
郑明俨说:“哦,没有,这些日子,雨青和世袭都让我担心,所以才脸无笑意,哪有疲乏呢?爹多虑了。”郑明俨说话明显很疲劳,但他绝无厌倦,心烦之意。
郑飞黄这回却不能理解儿子,心想:明俨,爹很了解你。但这次你深爱的女人已遭毁容,爹实在无法断定你是否只是爱雨青的容貌,也不知你能坚持这样不离不弃地照顾她几日。别让爹失望。若你无意于她了,爹来照顾她。
郑飞黄上次在秦雨青睡着的时候看望过她,就没进去看了。
他从书房门前走过,秦雨青看到了他的身影,她想:郑飞黄,你不是说过有多爱我吗?现在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反应。
秦雨青以为郑飞黄会对她说句话,但她想错了,郑飞黄只对郑明俨留下一句“明俨,爹走了”。
秦雨青听得清清楚楚,不知为什么,虽然自己讨厌郑飞黄,却对他的不闻不问有些失望。我本来还打算和郑明俨好好过日子,敬你为公公,你却如此待我,一会是玩物,一会是妄想,不顺眼就是作丢弃品了。都来到这社玖院书房前,也不进来看我一眼。要知道,我在郑家这一路至今,无法左右的痛苦命运都是拜你所赐。
经过刚才那些看热闹的人的吵闹,秦雨青有些心烦意乱,随意扭头,看见镜中自己的脸,这是她自己第一次看到毁容后的脸,她吓得比谁都厉害:“天哪!”
秦雨青实在受不了这样丑陋的疤痕紧紧地贴在自己脸上,光着脚跑出去失声痛哭,哭得撕心裂肺。
郑明俨见此连忙去抓住她:“雨青,大夫说会好的,会好的,你别担心。”
郑明俨紧紧抱着她,怕她寻短见。
大夫追出来:“大少爷,给秦姑娘擦干眼泪,抱她进来,继续换药。”
郑明俨按照大夫所说的做,让秦雨青躺着换药。而秦雨青一直念着:“让我死吧,让我死吧。”郑明俨不知该怎么劝:“雨青,你别这样。”
大夫用指着秦雨青的肚子,示意郑明俨,郑明俨立刻明白了,摸着秦雨青的肚子,听里面的声音,说:“雨青,我听到孩子的声音比前几天更响亮了。你这样哭,他会不会也会哭?”
这招真管用,秦雨青的情绪平复一些了,大夫也笑了:“秦姑娘,这就对了。”
郑明俨也含泪说:“雨青,如果你死了,他怎么办?他想来见见这个世界。”
“是啊,秦姑娘,”大夫说:“我说句重一点的话,你若寻死,对不住父母,也对不住孩子。是在造双重的孽。”
秦雨青没有流泪了:“明俨,大夫,我知道了。这容颜算什么,我还有孩子呢。即使,即使明俨,你渐渐嫌弃我了,但是,子不嫌母丑,我还有我的希望。”
“不会的,不会的,我喜欢你都说不完,怎么会嫌弃你?”郑明俨迫不及待地说。
“这样就对了,秦姑娘,你一直很坚强,保持这样的心绪就对了,才有可能除去这伤疤。”大夫换好药走了。
郑明俨除去送大夫:“许大夫,今天,谢谢你,刚才谢谢你的指点,我才让雨青打消了心中不祥的念头。”
“大少爷,这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吧,难怪这么紧张,什么也不懂。其实母亲会保护孩子,孩子更是母亲的保护伞,很多时候,孩子的作用比你这个夫君更大。大少爷睿智,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大夫告诉郑明俨为夫为夫之道。
郑明俨很是感激:“许大夫,你帮了明俨不少,明俨多送送你。”
秦雨青的心情虽然随着腹中孩子的渐长而点滴欢喜,但那渐渐淡忘的仇恨却又春风吹又生。郑明俨回来了,她问:“明俨,你说,花枯萎了就是死亡吗?”
郑明俨以为她在以花自喻,安慰她:“是的,但有一朵花,永远不会枯萎,就是秦雨青。”
“骗人。我已经枯萎了,但我的根还在,明年就会再度重生,绽放。”秦雨青的语气虽然冰凉,但郑明俨却欣慰:“雨青,你这样想就好了。明年你一定会再度绽放的,为了我。来,我们吃完午饭,你来监督我念书。”
秦雨青心中嗤笑:郑明俨,对不起,你会错意了,我不是为你,而是为你那个罪恶无情的爹而再度绽放。他有意收留我,施以恩惠,又占有我,气死我妹妹,甚至在我坏了你的孩子之后还对我心存妄念,见到我毁容后又不再过问,好狠的心。郑飞黄,就算我曾是你的一件玩物,你就不能过问一下吗?我以为你把我当得多么重要,原来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当初为了给我妹妹买药,我夜夜伺候你,终究敌不过一张毁损的脸。你等着,我不会就此罢休,让你安然过日子的,我要成为你,和你儿子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存在!恐怖的存在!
一个下午,秦雨青无心念书,她又想:我这么讨厌郑飞黄,为什么对他的厌弃会这么在乎呢?
大夫人的礼珪院,几位夫人一起打麻将三缺一,大夫人,二夫人,五夫人,其中没有探视秦雨青的五夫人开玩笑说:“听说上午,几位姐姐跟老爷一起去看望那个秦雨青,是看在明俨和老爷的面子上吧?”
“芳茹,我到底还是关心我的亲孙子的。”二夫人就这么一句话。
大夫人说了五夫人几句:“芳茹,那个秦雨青毁容,你不要把自己当局外人似的。自从明俨因此事不去学堂,老爷就闷闷不乐,你就不能争气点,多留老爷在府里?”
“夫人,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啊,纡纾姐姐不是很想留住老爷吗?可是自从她被罚每日给三姐上香后,就像被禁足似的,不愿出门。”五夫人说。
说道老爷,郑飞黄来了:“三缺一啊?我来凑一个怎样?”
“好啊好啊,老爷来的正好。”五夫人说。
大夫人奇怪:老爷从不来这几个妾室的麻将桌上凑数的,不过,趁此机会,把想说的说了吧。
大夫人就说:“老爷,我想过了,明俨不能天天与这个毁容的丫环混在一起,他必须有一位名正言顺的大家闺秀当夫人。不知老爷意思如何?”
“睿合,听你的意思,你是有相中的姑娘了?”郑飞黄说:“川松,明俨是你的亲儿子,你说呢?”
二夫人依旧唯唯诺诺:“妾身一切听老爷和夫人的。”
大夫人突然刻意问了一句:“老爷,你是想为明俨寻个正房,还是忘不了某个人?”
郑飞黄苦涩地笑:“夫人,你还有心思说这个,那个样子了,即使忘不了,又能怎样?”
二夫人和五夫人以为郑飞黄和大夫人在打哑谜,不过她们关注的还是郑明俨的婚事,二夫人问:“老爷,夫人可有人选?”
“这个不用担心,人选我有,只等老爷为明俨上门提亲了。”大夫人早有准备:“妾身的侄女庄宜嘉,和明俨同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绝不辱没我郑家门面,而且这可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夫人,这回我可和你有不同看法了,你的侄女也出自商贾之家,但我想这回与官宦之家结亲,将高贵,典雅的士家门风融入我郑家,毕竟士农工商嘛。”郑飞黄也有准备,来跟几位夫人说,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亲自通知一声,他满意地点头:“咱泉州惠安进士,礼部侍郎董飏先的侄女董友姑。门当户对,马上准备媒人礼品提亲,立刻成婚!”
“礼部侍郎侄女?官家的?”大夫人对郑飞黄的提议不满意:“老爷,是否要先和明俨商量一下?”
大夫人想:让明俨厌恶这个董友姑,然后逐渐答应娶我的侄女嘉宜。将来嘉宜可为我掌握,而这个董友姑,就难说了。
“哦,对了。去请大少爷过来。”郑飞黄说。他想到郑明俨的日渐疲惫,憔悴,心不安,郑飞黄认为那是郑明俨在勉强他自己:明俨,你若真的嫌弃雨青了,爹也不怪你,色衰爱弛,自古有之,你是个凡人,难逃此理。只是如果你喜欢这个董友姑,那么爹不会让秦雨青接受色衰爱弛的命运。可是如果你能冲破俗念,一直恋着秦雨青,那就可怜了这个董友姑,只能以大少奶奶的身份来弥补你对她的亏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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