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书房,邱玉蟾很少见到袁崇焕少有的惆怅,就给他按摩太阳穴:“袁大人,那个江湖骗子祸乱人心,不听便是。湲湲会在你我的羽翼下安稳长大的。”
袁崇焕对自己的惆怅无计可施,只是随意磨墨,说道:“湲湲有你照看,自然会安稳一生。可是,如果大明不保,这些都是空话。”
邱玉蟾被这话吓到了:“袁大人,你怎么说这话,你身为蓟辽督师,不可对大明无望。而且这话传出去有多危险,你是知道的。”
袁崇焕推开砚盘,说:“内有匪患,外有金兵,海上倭寇,旱涝蝗灾,粮食欠收,饿殍遍野,而朱门酒肉中饱私囊者稳居高位,世袭爵位,代代免税。这些都是那个半仙所说的亡国之象,但是与我们湲湲无关。”
邱玉蟾也有所感触:“从广东到北京再到宁远的路上,这一切确属实,可我邱玉蟾不愿承认。我祈祷皇上能成为千年一遇的守成之君,力挽狂澜,中兴大明。这样我们就可 “只羡鸳鸯不羡仙”了。袁大人别思虑太多,财政,赋税,剿匪,赈灾都由皇上,内阁,朝廷做主,你只须尽心完成复辽的诺言,不是吗?”
袁崇焕苦笑:“玉蟾,若后院起火,前门怎么迎客呢?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不懂为官之术,不懂笼络他人,使得朝中异己者颇多,遭弹劾手本已是不计其数。而朝中党派纷争,尔虞我诈,我只恐自己会成为党派纷争的陪葬品。眼下,幸得皇上认可,暂无大碍。只是皇上允诺六部事事配合一言从未曾兑现,我对五年复辽一事也愈感疲惫乏力。”
邱玉蟾不知该如何除去袁崇焕心中的忧虑,只能想法子劝慰:“袁大人,我们往好处想吧。平台觐见时,皇上有明君之相,堪与洪武帝匹敌,或许这一切都有望整改、、、、、、”
袁崇焕笑邱玉蟾幼稚:“玉蟾,你说胡话了,此时的皇上怎能与洪武帝匹敌?即使皇上是明君,在洪武帝之上。但凭他一己之力,又能如何?大明这个样子,我都看不下去。而历史的车轮,从来都不是一人之力可以阻止的,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不都成了笑话吗?”
邱玉蟾听了,有些懵:“袁大人这话是史家之言。可是袁大人,你刚才所言,是否意指大明保不住了?”邱玉蟾紧紧抓住袁崇焕的胳膊问。
袁崇焕见邱玉蟾因自己而紧张地手足无措,忙更换语气安慰:“玉蟾别担忧,我袁崇焕就算不能五年复辽,也会守住大明边陲,玉蟾的安稳日子不会失去的。”而袁崇焕心里想的却是:若大明不保,阿丹,玉蟾和孩子们该如何是好,我又如何向皇上交代?
邱玉蟾还是有些不安,袁崇焕拉着她的手:“看你,像个男人一样忧国忧民,走,我们替湲湲买衣裳去。”
袁崇焕虽然考虑到了很多问题,但他还是不该有半点自信,尤其是不该自以为崇祯帝完全信任他。
文华殿内,崇祯帝命令秉笔太监将袁崇焕上疏的斩杀毛文龙的奏章念出给众臣听,朝中一片哗然。
“袁尚书这是威福自专,猖獗逆反,居然杀了朝廷命官,还先斩后奏。”
“刚才袁尚书的奏章里已明白阐述了杀毛文龙的前因后果。毛文龙的罪行列出了十二条,臣以为毛文龙以权谋私吃空饷这一条就足以判刑了。”
崇祯帝对毛文龙以权谋私吃空饷这一事很关切:“那么毛文龙偷吃的空饷呢?在哪?”
“回皇上,毛文龙所在东江岛属袁尚书管辖范围之内。若毛文龙果真以权谋私,那么所谋钱财皆由袁尚书处置。”
崇祯帝想:这么说袁崇焕岂不得了一大笔军费?
“皇上,袁尚书擅杀朝廷命官,令辽东官将惊惧不宁,应将袁尚书送交刑部惩处。”
“皇上,袁尚书是用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斩杀了毛文龙,且所承奏疏中,毛文龙的罪行条条款款,清清楚楚,有理有据,臣以为,袁尚书不该罚。”
是是非非已扑朔迷离,但目前辽东还离不开袁崇焕,崇祯帝不能得罪群臣,也不能召回袁崇焕作解释。所以崇祯帝未表态。
幸好朝中还有些看清局势且不同流合污之人说了些公道话,暂且保住了袁崇焕。但温体仁已看出崇祯帝对袁崇焕疑窦丛生,不过,袁崇焕的存亡似乎无关自己的官运升迁,所以未作他想。
周延儒则想:皇上对袁崇焕擅杀毛文龙一事并未表态,我到底该站在哪一边呢?既然局势不明朗,先保持中立,静观其变吧。
北边,金兵首领皇太极新纳了一妃子,封为“宸妃”。皇太极对她一见如故,为她举行了隆重的册封典礼。
在册封典礼上,各位王侯大臣和其他妃子都来恭贺。范文程也在此列,但他对皇太极那些女人丝毫不感兴趣,一直摸着袖中那张为邱玉蟾画的《妙人弄画图》,却不慎掉落在地,画随之滚落开来,引来在座各位的目光。
皇太极看到画中人脸熟,便令人将画捡起,悬挂起来,供众人欣赏。群臣和王侯都对画中的“妙人”赞不绝口,赏心悦目。尤其是皇太极的一个弟弟睿亲王多尔衮看得目不转睛,还失态地流口水。
皇太极回忆说:“这不是范大学士的夫人吗?记得两年前豫郡王多铎抢了范大人的爱妻,范大人来向朕哭诉,朕责骂了多铎,令他将范夫人还给范大学士。大家看看,范夫人的姿容,大概就是汉人女子中的一笑倾城吧?也难怪范夫人和多铎为此女争得面红耳赤。朕记得范夫人名叫“邱妙人” 吧?真乃世间一妙人。”
皇太极的另一个妃子庄妃看出了皇太极对画中范夫人的喜爱超过了新娶的宸妃,于是她心里想到一计来讨皇太极的欢喜。毕竟庄妃已生了三个女儿,皇太极对她越来越冷淡,如果再不讨喜,生个儿子,她以后该怎么办呢?
几日后,皇太极带着几位王侯和众臣一起去郊外狩猎,顺便讨论入侵大明的计策。忽然见一汉人女子,背影酷似范文程的画中女子。皇太极命人将此女子叫过来,竟然是庄妃。
原来庄妃叫绣女按范文程画中女子的衣裳做了一整套,并凑齐了同样的头饰,梳同样的发型。“庄妃给皇上请安。”庄妃巧言令色 。
皇太极看到后乐了:“范文程,你看庄妃这身打扮像不像你的画中邱妙人?”
“内人怎可与庄妃娘娘相提并论。”范文程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想:庄妃刻意模仿妙人的服饰,头饰和发型,但不论姿容还是仪态都远不及妙人。看她那样,想装出妙人的妩媚,却明摆着是勾引的样子,恶心。
睿亲王多尔衮很是欣赏:“这大明的服饰真是流光溢彩,千姿百态啊。”
“可惜臣妾化不出范夫人的容貌让皇上开心。”庄妃扭捏地说。
范文程耻笑:就凭你,也想化出妙人的容貌,痴心妄想。
皇太极却赞许:“这衣裳好看,好看极了。但不论大明的衣裳再怎么好看,我们也得遵循祖制,穿着咱自己的服饰。不过,庄妃,朕准许你偶尔穿这一身服饰。”“谢皇上赞赏和准许。”
不管怎样,庄妃成功地勾引了皇太极和多尔衮。
宁远总兵府,袁崇焕与何可刚将军在看辽东地图。袁崇焕边看边说:“何将军,这幅辽东地图我已经看了千百次了,都篆刻在我脑子里了。”
何可刚称赞袁崇焕:“袁督师为大明边陲呕心沥血,看地图只是其中之一。”
“无为的称赞就免了吧,”袁崇焕说:“你知道吗?何将军,我袁崇焕可以把家乡广东的每个县,镇,乡的名字背出来。而这山海关内外,长城内外,沈阳附近的城,县,乡,以至每一个村落,每一个山丘,每一条河流,我都可以背出来。”
何可刚回答:“袁督师记忆力惊人啊。”
“不是记忆力好的事,只是天天看,夜夜看,就都记下了。”袁崇焕无奈地说:“因为我不仅是蓟辽总督,还是兵部尚书,重则在身,难当啊。”
“袁督师确实责任重大,但今日的语气低落,不像平时铿锵有力,一呼百应。”何可刚问。
袁崇焕指着地图:“何将军,你看,山海关,觉华岛,宁远,松山,锦州这一线,我们驻守,防卫得十分坚固,可谓铜浇铁铸,固若金汤。但你有没有发现有个被忽略的缺口,十分危险?”
“缺口,袁督师是指?”
“就这里,从西北长城居庸关到嘉峰口,”袁崇焕指着说:“这里守卫人数远远不够。若金兵从这条线入侵,如入无人之境。”
“那我们紧急调遣足够的人马和炮火去驻守,并修筑城墙,护城河流。”何可刚说。
袁崇焕忧愁啊:“大明的军队目前已全部在备战、作战。国内,剿匪正在轰轰烈烈地进行,虽有洪承畴这样的剿匪人才出现了,但匪患人数日益增加,不可能从国内调兵遣将。而山海关、宁远、锦州一线已布置好,若从这几处调兵,那么宁远锦州一线的守卫就会被削弱,而西北长城的守卫也不会增强多少,这样两条防线都会成为软柿子,都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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