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朝楠难得在秀都许久方才见到了卫处尹,眼下欢喜得很。
他拉着卫处尹去了大宴之上的礼桌,只是恰好两人之间隔了一个卫风因。
卫朝楠自幼被圣上宠爱,卫处尹从大皇子被废黜爵位之后,便一直帮着打理朝政,两个人自然走得亲近些。
这一切落在风因眼底,他又何尝不希望能有这样亲密的兄弟之情。
“既是六弟愿意,那便将我的桌让于你了,我坐何处都无妨。”
风因在卫朝楠的位置落了座,干脆地让出了自己的桌。
卫朝楠欢喜的很,连连道谢,连带着对风因都有了几分好感。
“哟,瞧瞧,这是谁?”卫高适(三皇子)携着王妃前来,王妃正低头对着风因行礼。
“南宫氏参见瑾王(卫风因)。”
风因即刻回礼:“皇嫂客气。”
“三哥。”风因朝那卫高适笑着作揖,卫高适上前,用手拍了拍卫风因的肩。
他用力捏了捏,忽然一笑:“瞧瞧,当年最为瘦弱的五弟,如今这肩上如同那铁疙瘩一般,真是没少为东苑朝的天下在战场上厮杀,真不愧为我东苑朝边关的将士首领。”
这话一听,卫朝楠凝眉望了过来,卫处尹却是不动声色地饮了杯中酒。
风因不接茬,由着他松了手,便自顾自坐下来,用手掸了掸肩头的衣衫。
卫高适原是话头上占了便宜,扭头坐下时,见着风因的动作,眯了眯眼。
“莫不是谁在哪儿喝醉了酒才来的,不然怎么一进门就是这样大的酒味。”
卫朝楠忽然就开了口,用手扇了扇鼻头,做出一副臭熏熏的表情。
风因回头看向卫朝楠,他对着风因做了个挤眉弄眼的表情。
“你呀你。”卫处尹笑着叹了口气,递过去一颗葡萄,“就是闲不住你这张嘴!”
“六弟这嘴皮子倒利索,有那闲功夫不如多喝点羊奶长点个子。”
“你!”
卫处尹头疼地开口:“行了。若是父皇来了,定是又要生气了。”
卫朝楠对着卫高适,背地里做了个鬼脸。
这些年,卫朝楠最不喜欢的便是这卫高适,父皇也向来不疼爱卫高适。
卫高适的母妃是太上皇亲赐的董贵妃,董贵妃出身高贵,性子却也跋扈些,没少废黜了父皇疼爱的妃嫔,到后来生了卫高适,就再也没有承宠过。
董贵妃为人跋扈尖酸,在宫里也是四处树敌,对如今正受宠的卫朝楠(六皇子)的母妃席贵妃更是处处针对,卫朝楠自然连带着不喜欢董贵妃和卫高适。
风因身后的奴婢上前,翩然跪地,那半透的衣衫更是风姿尽显,俯倒为他添了一杯酒。
“五哥。”卫朝楠从旁桌举了举他的杯,里头倒着的是白花花的羊奶,朝他一敬。
风因长眉轻挑,勾唇一笑,举起了手中的杯,一饮而尽。
元九从长门低头而进,立在了风因的身后。
片刻,近了风因的声,低头私语。
风因听得仔细,低头敛住了笑意,他将杯中酒饮尽,“知道了。”
元九垂手,离去。
这丫头,真是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
“可惜啊,今日二哥确是来不了了,听闻二哥染了风寒,这才没机会来见一见这五弟。”卫高适声笑面不笑,盯着风因,眼神冷厉。
看来,阻了他的计划,还是将他得罪透了。
风因浅浅一笑,阻了丫鬟斟酒的手,“三哥这话有趣,为弟又不是只呆上一日半日的,总能再见,四哥觉得呢?”
卫处尹手中的酒杯一紧,垂下眼帘,笑道:“五弟此言有理,三哥定要罚酒一杯。”
身后的婢女上前跪地倒酒,卫高适心生不快,打翻了婢女手中的酒壶。
“哪来不懂事的婢子,也敢污了本王的鞋,拖下去杖毙。”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风因伸手添满了杯中酒,却是没再饮下。
他不动声色,全然仿若一副不曾看见的样子。
此刻,他若是心软。
日后,死的人便必定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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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刚过,怜筝打趣着十三,非要去会上一会这闹鬼的城隍庙。
十三倒是无所谓,只是入了夜,此刻她若出去,怕是不安全的多,而她身边仅有他一人,十三生怕会出现主子交代之外的意外。
没等十三开了门,门外便传来了敲门三两声。
十三蹙眉,停了拉开门栓的手,将怜筝朝后护住,伸手做了嘘声动作。
“阮姑娘,我是晟王的随从,晟王有请。”
眼下都已经巳时初了,这个点,卫处尹要请她去哪里?
怜筝尚未出声,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动静大了些,“阮姑娘,我们晟王有请。”
“我眼下已洗漱过后准备就寝,请问晟王此刻来请,有何要事?”怜筝问。
“今夜御沁园大宴,六皇子宴会中毒,此时圣上动怒,可毒却查无此证。晟王便请了姑娘去查上一查。”
今夜正是风因刚抵达秀都前往相聚的首日,如此大宴,出了差错,只怕是龙颜大怒,此刻来请她前去探查,如同虎穴摸须,险之又险。
“我乃仵作出身,验尸为主,毒物之事我不甚清楚。”
“晟王朝皇上谏言,阮姑娘冰雪聪明,定是能够找出下毒者谋害六皇子的证据。”
这晟王口口声声请了她来,此刻随从已在门口,怕是不好推脱。
怜筝蹙眉,朝十三示意,让他藏身。
十三侧身躲进了幕帘后头,怜筝前去开了门。
门外正是晟王的随从阿立带着两个侍卫候在门外,眼看怜筝这才开了门,阿立上下打量。
“阮姑娘,请您换上正装随我们走一趟。”
“姑娘家梳妆打扮至少要小半个时辰,你可耽误得了?一旦耽误了,这罪责可是你能承担的了的吗?”怜筝冷眼而望。
“这……”阿立犹豫片刻,这与主子交代的不同,可眼下确实事出紧急。
谁又能知道,这姑娘家整日里不穿姑娘的衣衫,天天一幅男装扮相。
怜筝取了自己的工具箱,径直朝外走:“走吧,若是耽误了,几个人的脑袋都不够砍。”
阿立略一思索,示意后头的人跟上。
今夜着实诡异的很,秀都城难得五子齐聚,却是病了一位,又中毒了一位。
着实热闹得很。
从城郊到秀都城中需小半个时辰的马车,怜筝硬着头皮撑到了御沁园。
下车的时候,却依旧惊艳的一刹。
现代看古迹,大多维修或是加工过,亲眼看着满城的繁华昌盛,灯光璀璨,丝毫不比如今的高楼大厦来的逊色。
御沁园是当今圣上为时常南下而建的园子,耗费二十万两白银。
听闻在御沁园内有东西南北四个宫殿,中轴线正中央还建造了一座堪比狮子林般的游园,更有亭、台、楼、阁、榭掩映其间,工艺之巧,让人叹为观止。
入了几座宫门,这才进了大殿,沿着两边的金砖顺着路进了侧门,这才沿着两条宫人走的夹道朝前行进,步行之声荡在两堵高达十余米的宫墙之间,异常清脆。
再跟着阿立过了几座宫门和门廊,绕了几次,她这才走到了今夜迎客的正堂。
此时,整个大堂立满了灯烛,恍若白昼。
几十名臣子正端坐两旁,沿着朝上望去,这才发现皇位金阶之下,最近的左右三大太和桌,正是为皇子们备下的酒宴。
眼下圣上已动怒离席,尚还陪同在六皇子的身边。
大殿之下正趴跪着两位身着官袍之人,跪在正殿中央的一群舞女跪拜在地,头都不敢抬起。
那些人前头,有个已被生生打死一人丢在中央,从服饰上来看,是伺酒的丫鬟。
高位之上,低贱者命如蝼蚁。
怜筝敛了眉,落了视线,跟在阿立的身后继续朝前走。
数位臣子的视线纷纷投射过来,窃窃私语,低声打量。
原是低着头的风因,落了手中的杯,望过去,眼眸倏然变冷。
他隐忍不发,尚未起身,便听见一旁的卫处尹出声,道:“去请父皇前来。”
“四哥。”一刻钟的功夫,风因将情绪压在了眼下,淡道:“请她来有何用?”
“在北县见其验尸验骨,才识胆色俱佳,此女冰雪聪明,为何不荐与父皇?”
风因面不改色,道:“父皇正为六弟中毒之事烦心……”
“若是此时她能查出真相,便是她的机遇,若是不能,亦何妨?”
卫处尹侧脸,回望向风因,浅浅一笑。
风因摁捺不动,微笑应下。
连御医一时半刻都查不到就近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又如何去查?
阮怜筝抬眸,撞上风因的视线,一时间情绪难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从后殿入门,群起朝官起身跪拜接迎。
“堂下所拜何人?”全场寂静无声,唯有金殿之上那唯一的上位者,肃声而语。
满朝官员更是一脸戒备,生怕自己引火上身。
卫处尹上前行礼,沉声道:“回禀父皇,此人乃是儿臣在北县请来当担此次城隍庙碎尸一案的仵作,特此请来查一查六弟中毒之事。”
中毒的事御医不做,来请仵作?
怜筝低着头,皱了眉。
怕是自己已经被当成枪使了。
“所跪何人,抬起头来。”
怜筝循声而望,没有去瞧那金殿之上唯一高座之人,“民女北县仵作阮怜筝,参见皇上。”
她磕头跪拜,大殿之上静悄悄的,宫人们只觉得震惊,方才那声音分明是女子。
“女子当仵作?”卫华意外地多看了两眼,顿了顿,“即使如此,不必多言,给朕查,若是今夜,查不出六皇子中毒之因,朕看这太医院也该撤下了!”
“回禀皇上,六皇子确实有中毒之症,可为臣验遍桌上所有菜肴器具,却无发黑之色,微臣求皇上赎罪……”
“以你之言,这毒竟是查无可查了!”
卫华动怒,“大胆!”
朝官全场跪拜:“皇上息怒……”
“皇上,不如让民女试上一试。”
卫华俯视而下,循着那清脆之声望去。
那正跪在大殿之下的贱籍之女,此刻凝眸看他,眼底目光灼灼,清丽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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