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泰出门前便派了人去将伤者死者接了回来,摆了半个院子,伤的请医,死的忙着通知家人,买棺殓葬,穆寒不在,陈泰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没有人主事,没人想的周全,一个说要这样,一个说要那样,乱成一团,粮店只好关门。街上的人听到些风声,纷纷忧心,如今天下大荒,汴城就几家可靠的粮店,货源不断,这几年粮荒严重,但汴城的粮价虽然见涨却还没有涨得很厉害,现在沐家的粮食被劫了,这半年少了一家平衡粮价,可就不好说了。
听说穆寒被北堂睿扣在了府里,陈泰无缘无故下了大狱,现在粮店乱糟糟的,冷月不明缘故,顿时慌了,先派了管家出去安排几个体面人住持大局,一面着人到北堂府打听消息,听说是沐府的家人,北堂府的下人说什么也不肯传话进去,说是北堂公子有吩咐,不许替穆寒传话。兴儿好话说尽笑脸赔尽,好说歹说往那两门房手里塞了点什么,那两门房对视一眼,方道:“等着吧,可不许告诉别人!”
兴儿千恩万谢,以为算是得了准信,谁知这一等等了大半天,那门房进去了就没再出来,而是换了一个,这才知道被戏弄了,恨恨的回去,委委屈屈地和冷月禀报。
穆寒被软禁在房间里,屋里屋外都是人,只只眼睛都看着他,若无其事地坐着看书,半日也不见翻动一页,小丫头月月上来给他添茶,嘲笑道:“哟,沐公子看书好费时呀!”
穆寒笑而不语,月月非要逗他:“公子虽然坐在这儿,跟坐在针上似的,咱们这么多人伺候公子公子还不舒服么?”
穆寒叹道:“舒服,舒服的很啊。”一脸的无可奈何,月月扑哧一笑,拿着托盘得意地去了。眼见暮色渐沉,心中想着,他的粮队一路行来,没有几个高手护卫是走不了那么远的,能打劫这么大的粮队的定有好大的山头,这年头虽然贼寇丛生,但汴城附近的大山贼屈指可数。现在事情还没过去多久,要调查清楚是哪帮山贼打劫了他的东西轻而易举,再过一两天只怕北堂睿就要发兵了。从前过往的商旅被打劫了也就打劫了,官府也不愿意费力气去捉拿,现在是动到了北堂睿的头上,他亲自下令岂有不出死力追拿的?何况他又有参军之衔,调动军队乃是小事一桩。穆寒越想越是不安,那粮食中的物事要是暴露在官兵眼里,只怕风浪不小,北堂睿那关也不好过。穆寒又叹了一声,翻了一页书,想到陈泰在牢里一定也不好过,他不知道北堂睿对穆寒的关注非比寻常,要是寻常人,他派人通传这番话原也没有什么,他原本打着主意,那家丁偷偷告诉了穆寒,穆寒说要走北堂睿也不会在意,等到北堂睿从家丁那里知道的时候他们主仆已经想好对策了,谁知道北堂睿却在意的很。苦也苦也,真是一着棋错全盘皆输。
晚上,见穆寒睡得深沉了,丫鬟们悄悄的推门出去自睡。穆寒慢慢睁开眼睛,他出事最着急的人是冷月,别人没有办法进来见他,她却是有办法的。果然,不一会就听到门轻响,一个稚嫩的声音呼唤道:“穆大哥……”摸到床前来。穆寒等他到了前面忽然伸手抱住,两人滚在床上,玉玲儿偷偷摸摸的本来紧张的很,猝不及防,忍不住嘻嘻哈哈。穆寒按住他的嘴,轻笑道:“玉玲儿,你可算来了!”
玉玲儿拉开他的手,笑道:“夫人还担心穆大哥被人五花大绑的呢,穆大哥没受罪就好了,回去告诉夫人她就放心了。”
穆寒轻声说道:“现在没受罪,明天就不好说了!”
玉玲儿唬了一跳:“怎么?”
“不过你来了就好,你帮我……”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遍。玉玲儿搔头道:“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为什么只能告诉陈总管不能告诉夫人?”
“月儿那里我亲自和她说,她已经够操心的了,我不想她再操心生意上的事。你可要保守秘密,别再像上次那样,知道了么!”上次带他去妓院,明明说好不能告诉的,他一急就说了出来,事后冷月虽然没有追究,穆寒还是觉得怪怪的,好像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想着还满生气的,穆寒两只手指作势要哈他的痒痒。玉玲儿嘻嘻哈哈地讨饶,“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们大人真是古怪,既然没有做错事,为什么不能明白告诉呢?”
听得异响,丫鬟推门进来,穆寒倒头就睡,丫鬟左右看看,哪里有什么人?也许是自己听错了,便转身出门去。玉玲儿的身子在她身后慢慢浮现,淘气地冲她的背影吐舌头,朝穆寒做了个我要走了的手势,穆寒冲他点头,手指比在唇间,示意他记得保密。玉玲儿拍拍小胸膛方隐身而去。穆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只怕也瞒不过去了,以保命为先吧。
小鸟般轻快地飞上屋顶,月影之下一个黑色的身影,玉玲儿噌噌噌退了几步,脸色白了,大怒道:“又是你这个魔头!”
洛轩好笑:“不是我还有谁?”他可是这出戏的主导,怎么能不在场呢?上次要不是他捉了玉玲儿,穆寒和冷月怎么会发生误会?这次可是性命攸关,穆寒告诉他,他要是不能将他的话传达给陈泰就要有*烦了!玉玲儿冷汗直冒,“你,你想怎么样!”
洛轩摊摊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不想怎么样,请吧。”
玉玲儿反倒不信了,小心翼翼地走过,路过洛轩的身边他忽然扬手,玉玲儿大叫一声,落荒而逃,洛轩坏笑着摸了摸鼻子。
汴城附近百里没有什么大山,地势平坦,不适合山贼出没,那些小贼人不过是些暴民,有两下本事便结伙出来打劫过路的商旅,只有一个叫乌公岭的地方适合扎营结寨,进可攻退可守,北堂睿亦有耳闻,今日亲见,果然如此,山林茂密,山虽不高,却险的很,几条能通山顶的道路一堵,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随行的官兵暗暗叫苦,这乌公岭匪向来胆子丁点大,只打劫些小商队,城中大户的货向是不敢动手,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去,毕竟打起来谁也捞不到好处谁知道怎么忽然变了性子,竟然连有北堂家的标记的货物也敢要?
北堂睿问道:“就是这里?”
严捕头忙道:“对,正是这里。那日好些耕作的农民看见大批的货物拉往这里来。”
北堂睿笑道:“好,好。”严捕头满头的汗,也不知道这两个好是什么意思,正忐忑,北堂睿调转马头,严捕头奇道:“北堂公子……”
“收队,这一点人要攻上去天也黑了,明天派方将军带兵来,本公子可不想和那些粗人罗索!”
严捕头愕然,半日方道:“是……”方将军是张思宁身边的大将,手握重兵,北堂睿说派来就派来?终究不用自己动手,严捕头便没有再说什么。
山寨内,小啰喽飞跑来报:“大哥,大哥,方才一队人马来勘察地形来了!”
大哥满脸髯须,满不在乎道:“来就来了,怕他怎地?”
“但是,但是回来的兄弟说,那领头的好像是北堂睿!”
“北堂睿是哪根葱?我好像第二次听到他的名字……”那小啰喽都快哭了,“大哥初到汴城不知道,北堂睿是宣武军节度使地盘上数一数二的厉害角色,他一声咳嗽,汴城都要抖三抖的……连节度使张思宁都得让他三分。”
那大哥奇了,“这么厉害的人物到我们这小小的山寨找什么麻烦?”
“大哥你忘了,前两天在官道上劫来的粮食可有北堂家的标记呀!小的早提醒过大哥不要动的!”
“放你娘的屁!那些小子明明说那是沐家的货物,干北堂睿什么事?”
“城里的大户哪个和官家没有几分联系?这沐家的更是了不得,沐家主人和北堂睿交情非浅呀!北堂睿此来定是为了报仇来了,他手握重权,调兵遣将不在话下,大哥,一般的小官差咱们可不怕,但若来了千军万马,踏也踏平咱山头了,趁着还没吃多少,咱们快把那十八车粮食还给人家吧!”
那大哥咬牙瞪眼的好不心疼,正不知如何是好,又一啰喽飞跑过来,脸色都白了,那大哥未听他说话就先吓了一跳:“什么事?大军杀到了么?”
“不,不是,是那批粮食!”
“粮食出了问题?”
“是!”
“粮食能出什么问题?”
“大哥……您自己去看吧……”
十八大马车的粮食,前六车都是好好的粮食,已卸了下来,卸到第七车,卸车的小子觉得不对劲,打开一看,哪里是什么粮食?灰灰细细脏乎乎的,不是沙土是什么?后面的每一车全都是沙土!他们为了这区区的六车粮食得罪了北堂睿!
那小啰喽哭了起来:“这下就是想还也还不了了,他要是向咱们讨还十八车粮食,咱们上哪找回给他呀!完了完了呀!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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