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汴城最大的当铺来了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人,一身的粗布长衫,那朝奉只当他是穷困落魄的读书人。没想到那年轻人上来一话不说,抛了条光彩灿烂的手链在柜台,只冷冷的说了两个字:“典当!”
那朝奉见了那手链,顿时老眼昏花,这才仔细看那年轻人,那年轻人虽衣衫寒酸,但眉宇间的贵气却是挡不住的。朝奉忙从隔子里行出来,双手捧着那手链,点头哈腰地将来人送到一旁坐,高声叫伙计看茶,又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放在来人手边的小几上。
年轻人只看了一眼那手链,并不伸手去拿,仿佛混不在意一般,道:“怎么,我这东西当不出去么?”
那朝奉笑出了一脸的菊花,谄媚道:“公子这是说哪里话?公子这宝贝要当不出去,只怕汴城也没人敢当东西了。”那伙计正好送上了上好的茶,那年轻人只端起茶碗,细细地吹一口,低眉饮茶,并不理他,朝奉愣了一会,附耳和那伙计说了几句,那伙计点了头,忙匆匆的去了。
不一会,一个掌柜的模样的中年男人匆匆赶来,未到跟前便早早拱手行礼。
穆寒来寻冷月,见她东翻西找的在寻东西,问道:“月儿,你在找什么?”
冷月道:“大公子给我的手链找不着了,奇怪,我昨夜明明是放在枕下的。”
穆寒微微一笑,道:“也许你记错了,也不值什么,玉玲儿吵着一定要和我出去玩,月儿,你随我们一起去可好?”
冷月道:“你们去吧,我再找找,也许以后大公子是要回去的。” 穆寒笑道:“大哥断不会如此的小气,给了你的东西哪里有要回的道理?”他是不知道银钗的事情的,冷月怕穆潇林给她的是什么特别的重要东西,正要说什么,穆寒执了她的手,歉然道“这几天冷落你了,前几日见东郊城外的枫叶红了,想着要与你同去,正好带着玉玲儿四处逛逛。”
冷月拗不过他,只好随他出去,才到门口,一个笑弯了腰的人便迎上来,双手过顶,恭恭敬敬地送上一个雕琢精美的檀木盒子,道:“沐公子,这里是十万两银票,公子您请收好。”
冷月吓了一跳,转头看着穆寒,“十万两……你上哪儿得来这么多的钱?” 穆寒先是惊讶,随即眉头一皱,仿佛想到了什么来,脸上阴晴不定,也不去接那盒子,那人就一直举着,也不敢放下。半日,穆寒方问道:“是谁叫你送来?”
那人愣了一愣,道:“今天早上公子来珍元当当手链,要当出十万两,公子的宝贝精美异常,城中珠宝商人大饱眼福,掌柜的也没敢还,可怜小号本小利微,一下子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银两,掌柜的筹措了半日,方叫小的送来,还请公子勿怪。”要是穆寒再寒酸一些,看来软弱可欺一些,只怕东西没了人也未必能活着回来,这本是无行当铺惯用的伎俩,幸好他那副富贵公子的气质就是穿了粗布麻衣也遮不住的。
冷月脸色微变,手链?是穆潇林给她的手链么?穆寒怎可一声不吭就拿去当掉?转眸定定看着他,穆寒却不与她交换一个眼神,也不出言分辩一句,那人见他们神色古怪,心中忐忑,唯恐认错了人,但细看穆寒,那眉那眼,那眉宇间的气度却是不错的,犹豫着问道:“公子莫非不是……不对啊,今日到珍元当的沐公子就住在这里,方才这里的掌柜的也说了这里只住这一个沐公子。”正茫然无措,穆寒冷冷道:“月儿你收好东西,我出去一趟,你和玉玲儿好好呆在客栈里!”不由冷月询问半句便出门去了。
快步寻到昨日那玲珑桥上,一个华冠美服的男子正倚栏远眺,那五官竟和穆寒的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眉目半含慵懒,虽是面目相同,但一看即知不是同一个人。
穆寒开口便道:“你为什么要拿月儿的东西去典当?你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洛轩笑道:“投其所好!这点我们满腹经纶的三公子会想不明白?宣武军节度使是个好钱财的人,你要是没钱,谁把你的经纶当一回事?”
穆寒拂袖道:“我欲得的权力可不是仅仅用钱买来!”
洛轩凤眼斜挑,拍掌道:“好一个志气清高的三公子,好一个养在闺阁的三公子!你去问问你的大哥穆潇林,在这没落的朝代,想得人高看一眼,凭的是什么?那种凭才学就能封王拜相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洛轩临去前丢下一句,“不几日就会有人来结交你,探听你的来历,你还是回去好好的挖空心思想想怎么掩盖你这穆家公子的身份吧!我对那伙计说的你的名字是水木沐,水翰瀚,接下来看你自己的了!”
冷月将那檀木盒子放在桌上,穆寒只看着窗外那粼粼的水光,冷月张嘴欲问,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有说,双手交握立在一旁。穆寒轻叹一声,道:“月儿……那手链,我再给你买个好的罢。”
冷月摇摇头,“你明知道那手链我从来没有戴过,我不是舍不得它,只是,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穆寒无声地叹息,冷月要是知道他和那恶魔打的赌,心里会是什么想法?一个曾经想要欺辱她的恶魔,穆寒知道她一定不愿意再看见他,但是,他就像附骨之蛆,怎么都甩不掉!与其一再地逃避,不如痛痛快快地和他打这个赌,他一定会输的,穆寒要他为他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沉重的代价!手狠狠地握着,回首看着她的脸,脸上的表情却是淡定如常,轻笑道:“对不起,月儿,我……”一时想不出有什么好理由。
冷月面色苍白,骤然失落,失望道:“不,不是这样……那手链分明不是你拿的,你为什么要想借口?你若进过我的房间,我不可能不知道,这也不是你的行事。到底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 穆寒愣了,索性回身看着窗外,一话不答。
“你只需要相信我,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还好些!”
“穆寒……”
“别说了。”穆寒打断她的话,有些烦恼,就是说出来也是无法减轻的,那还不如一个人承担。未来的路将会怎样?他不知道,他虽长了十八岁,但一事不曾操心,的确如洛轩所说,他如养在闺阁中的大家公子!除了满肚子的诗书礼易,满心的抱负,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这几日考察了一番汴城的风土人情,果如洛轩所说,这是一个没有钱财地位就不会有人看你一眼的地方!若是以正常的方式,靠着才学谋求一份功名,那么,只怕冷月要与他成亲得等成半老徐娘了!
仔细想来,洛轩的法子的确有他的独到之处,他若不是视钱财为粪土惯了,丝毫没有在意冷月身上那条手链是贵重之物,只怕也会这样做!哼,魔鬼就是魔鬼,他们永远清楚哪里是人心中最脆弱的地方!可惜,这盘赌注,是人胜于魔!
穆寒心中纠缠半日,正欲回头宽慰冷月两句,却哪里还有人在?她不知何时默默走了,穆寒竟然没有发现,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穆寒将汴河泮一个不大却清幽干净的庄院买了下来。玉玲儿一路冲到后院,后院临河处建着三层的小楼,四面镂空,是个举杯邀明月,对酒当歌的好所在,玉玲儿爬到最上面,趴在窗台冲两人招手,兴奋非常。
冷月正欲上去叫他小心一些,穆寒拉住她的手,满脸的歉意,竟像是赔着小心一般:“你喜欢这里么?住着客栈总有些不方便,虽有玉玲儿在旁,但是我还是讨厌那些男人看你的目光。”
冷月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原来他是这般的在意她的想法,一个男人要是真爱一个女子,哪怕他高贵如皇帝,在心爱的女子面前,也不过是个常人,冷月忍不住笑了,“你这是金屋藏娇?”
穆寒笑点她的青葱玉鼻:“这小小的茅舍,怎么藏的住我的月儿?他日我定要给你盖一栋真正的金屋!”
玉玲儿在上边招了半天的手,见他们在那里卿卿我我磨磨蹭蹭,醋意大起:“夫人,穆大哥!你们快点上来啊!”
三人正临河远眺,管家上来送上名册,说道:“这是新买的二十个下人,连同厨房马夫在内,请老爷过目。”
穆寒挥手道:“日后叫我公子便好了,这些事情就交给月儿处理吧。” 冷月接过名册,各处的人手都安排得妥当了,冷月只笑看不语,穆寒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顺着她的目光,她只看着伺候穆寒的人那一页不语,冷月道:“我还是希望像从前那样伺候你。”
穆寒忽然靠近她,在她耳边轻道:“如今可不比往日,没有人可管束的了我,你就不怕我做出什么不轨之事?”
冷月脸上大红,穆寒看着她凝香带露的小脸,久久不愿移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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