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姓大人拊掌笑道:“这便是传的神乎其神的价值几十万的宝物?如今看来的确非凡,不知薛展柜你要卖多少才甘愿?你就是要上三倍价钱只怕也是值的,只不知道咱们这些被你诓得差不多了的穷老爷们买不买的起。”说罢众人哈哈大笑,心知此物必然价格不菲,又是爱,又是肉疼,看那玩意灼得眼花缭乱,委实放不下,但买来时便已是十万两,可不知他要卖出多少?真是想得百爪挠心。
北堂睿眼珠微转,看着穆寒那边,道:“那位便是这玩意的故主?”
薛掌柜的听到他问话,忙不迭地答应,“是的,那位沐公子便是这宝贝的故主人。”
北堂睿便看了他许久,半日方对身边的叶大人道:“叶大人,你看那人像谁?”话虽是对着叶大人说,眼睛却一刻不离地看着穆寒的方向。那叶大人这才回首看了穆寒一眼,沉吟道:“倒颇有几分斐尘的模样,但他的身份岂能有斐尘的高贵?”
北堂睿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冷笑道:“我看只怕未必,如此的气度绝不可能生于小户人家!只怕比斐尘还要尊贵干净!”叶大人知道他看人向是极准的,便不敢再说话了。
北堂睿手中的扇子转了两个弧度,在手中一拍,道:“薛掌柜,莫再钓各位大人的胃口了,你就实话说吧,你这串珠宝究竟要卖多少?”
薛掌柜点头哈腰,“小人从命便是了。小人在背地里也和老板商量了几次,老板说此物非凡,不是寻常人家能消受的了的,要价高了只怕折了自家的福气,但好不容易到手一件宝物,不赚点辛苦钱也于心不甘,便要二十万两罢。”说罢看着穆寒,似笑非笑的模样。穆寒哑然失笑,转了个手价钱翻了一倍,要是看不开的人听得,只怕气也气死了,穆寒是无可无不可的人,只饮他的酒,不时和夏姳说上两句,也不知他说了什么,这久在风尘的姑娘笑的芳颊满面,眼波流转处情意绵长。
方才北堂睿独向他回礼时屋里的大人们便觉奇怪,但这年轻人从来没有见过,只当是哪位大人约来的朋友,北堂睿见他生的干净妥帖,动了心思方才这般。如今见他面不改色,举手投足清清朗朗,先自起了三分恭敬七分疑惑,只待待会好好询问一番方称意。如此一来,众人的心思已不在那手链之上了,反在穆寒身上,将如此宝贝看的轻贱的人,必然不止这点小东西。
北堂睿道:“好,好!”也不知是赞叹什么,对薛掌柜道:“那东西送到我府上去罢,薛掌柜你快快收了家伙,莫打扰我们夜游汴河的雅兴。”
薛掌柜的脸色便灰了下去,灰溜溜的收了东西,悄悄地退出门去,这才吩咐歌女舞者进来,另传新菜热酒。
一时气氛热烈起来,当时胡乐胡舞深受大唐人民的喜爱,胡乐胡舞节奏明快活泼,舞女手腕脚腕系了铃铛,随着节奏叮当作响,香带飘飘,房间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仿佛此时还是大唐盛世,四夷宾服,如今四周已是虎视眈眈,这些士大夫们还毫无知觉地欣赏胡歌胡舞!陪侍的女子们此起彼伏地给大人们敬酒,北堂睿不耐烦地推开挨上来的女子,一脸的厌恶,那女子呀地一声倒在地上,忙不迭地去了,房间喧闹,没有人注意到这小小的细节。夏姳兴奋道:“我最爱就是胡舞了,他们跳得那么畅快,像没有烦恼一样!”
穆寒道:“你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夏姳愕然道:“我?”
穆寒点头,夏姳是个大胆的姑娘,如此一说更无顾忌了,嘻嘻哈哈地飘然入场,同那些舞女一起跳,竟然也是有模有样,这样一来气氛更加高涨,好几个已显醉态的大人也跟了上去,搂这个抱那个的,房间一片混乱,原本被月光掩盖的庸俗之气现在全部浮显显出来。穆寒想起初到汴城的夜晚,和冷月在临河的客栈,看着水光映照的杨柳,远远飘来忧伤的曲调,穆寒至今还记得:灯声浆影月光残。梦过三更,只恨更漏短……
词虽俗,和着那月光水影,遥遥听来,倒也颇有几分意趣。如今面前的一切,却让穆寒头痛不已。船上没有桌子椅子,仿那汉朝的样子做些矮塌,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华丽的毯子,客人们就席地坐在软垫上,歌女舞女们滚在怀里没有拘束。穆寒自顾端酒行到窗前,看那月色。
北堂睿探手拿了温在炉火中的酒壶,在手上微微摇晃着,穿过丑态百出的人们,慢慢行到穆寒身后。感觉到有人,穆寒回过头来,今夜他让人满心的疑惑,有人前来询问他是预料到了的,但想不到会是北堂睿。
北堂睿给他手中的空杯注入热酒,边倒酒边问道:“方才听那薛掌柜说了你的名字,只是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穆寒满饮一杯,告诉了他。
北堂睿又给他倒酒,听了此言蓦地抬眼看了他一眼,道:“沐瀚,好名字。” 穆寒转头叫旁边的小丫鬟,“给北堂公子拿个干净的酒杯来。”那丫鬟答应一声正要去,北堂睿道:“不用了!”伸手拿了穆寒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穆寒正诧异,北堂睿道:“今夜在场的大人们都想知道沐公子原籍何处,没想到都被酒色迷了眼睛,倒便宜我第一个来问了。”
穆寒道:“在下是洪州人士,尊父亲之命到外边游历一番。”
北堂睿道:“洪州,我倒没听说过有哪户姓沐的人家收藏如此的好珠宝。” 穆寒笑而不答,此时不比当年,各地节度使并没有什么交往,北堂睿就是有一两户大户人家不知道也没有什么稀罕的。北堂睿将手中的杯子斟满,递到穆寒面前。
穆寒眉头一皱,并不去接,只看着他,不知他是什么意思,穆寒是个好洁之人,别人用过的杯子他是万万不会用的,北堂睿亦是大家出身,怎么如此的不讲究?用他的杯子也就罢了,怎么用过还还回来?他不接,北堂睿就一直举着,看着他的双眼,两人身高相当,正好是四目平视,北堂睿有着和洛轩一般幽深的眼珠,黑得深不见底,又似乎隐隐翻滚着某些疯狂。
北堂睿将酒杯往窗外一抛,走前挥手吩咐那丫头,“去给沐公子拿干净的杯子来!” 穆寒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老大的一团问号。北堂睿含笑走回座位,仿佛很是满意。
穆寒丑时方回,兴儿应的门,见了他,像见到菩萨一般,双手合十,“谢天谢地,公子您总算回来了,冷姑娘还在大厅等您呢。” 穆寒快步往客厅走,冷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烛火将残,跳跃的烛光中冷月眉头轻皱,不知梦中还在担忧什么,已是深秋,夜风甚凉,冷月衣衫单薄,瘦削的肩膀摸上去凉凉的。
感受到他的触碰,冷月缓缓睁眼,半梦半醒间看不真切,却知道是他回来了,迷蒙道:“穆寒,你回来了。” 穆寒微微一笑,将她抱了起来,冷月吓的一下子醒了,脸上大红。抱着她穿堂过室,他和以前的穆寒大不相同了,如今的他身上的文弱之气尽去,细细看来,平和温柔的脸庞竟然多了几许英挺之气,怀抱里也多了几许让人脸红心跳的某种气息。冷月将脸埋到他的怀里装睡,心子扑通扑通的就要跳出心房来。
伺候冷月的丫鬟紫叶和秋霜冷月早吩咐她们自睡去了,房间里灯烛早灭,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进窗子。穆寒将她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冷月半日没有听见他出去的脚步声,眼睁一线,却对上穆寒似笑非笑的眼眸,穆寒托腮依在床泮,冷月又羞又喜,想要装睡又已被瞧破了,只好红着脸问道:“你……你累了吧,怎么还不去睡。”
穆寒道:“明知道我会晚归,为什么还要等我?”
“你不在家睡不着……”
穆寒倒下来,挨着她的耳鬓,今夜他的心情真是复杂,经过今夜,穆寒才知道穆潇林的苦处,才知道原来他的大哥一直以来将他保护得如此之好,他喜欢什么便给他什么,让他过了多么长的一段清静的生活。可是,那些已经成为过去了,穆寒无声地笑着,在冷月耳边闭上眼睛,疲惫漫上,穆寒就在冷月的枕边睡着了。
清月一圈,高高远挂。汴城孤独的城楼之上躺着一个黑衣男子,下面巡逻的士兵来来去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上去的。洛轩闭着眼,右手几根手指发出点点莹绿的光线,似乎在点算着什么。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自言自语道:“穆寒啊穆寒,遇到了北堂睿,你的日子就不会太好过了,要知道,那可是个有着特殊嗜好的公子爷啊。哈哈哈哈,真想看到你受到屈辱时的样子!啊,你一定会痛不欲生的,是会认输还是忍辱负重呢?无论是怎么样都让人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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