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放下长箫,跟着竹颜出了屋子,见到沈总管负手立在院中,身后还跟着几个强壮的婆子,料想应该是来准备帮方宁搬东西的。
见到方宁出来了,沈总管向方宁恭敬地作了一揖:“王妃娘娘,王爷吩咐奴才来帮衬着净尘院搬迁,不知道王妃你准备好了没有?”
方宁语气淡淡,不冷不热:“沈总管以为呢?昨日归来已晚,并无时间收拾箱笼,眼下应该是走不了,恐怕还得请总管稍事休息,待我的人收拾好箱笼,就可以走了。”
看到在院门处遮遮掩掩的佩儿,方宁想到了这院子遗留下的事情:“沈总管,我素来喜静,在这净尘院养这么多的人闹哄哄的, 趁着迁到绿蘅院的机会,我不喜欢的人就让她们直接留在净尘院吧!”
“不知道王妃要留下哪些人?”沈总管并不知道方宁何意,但是看起来却像是要除掉身边的什么人似的。沈总管也不知道赵琰到底有没有在方宁身边安插眼线,还在想着需不需要阻止方宁裁人。
“除了云喜,云婆子和胡妈妈,王府派来的其他人都留下。”
沈总管拿不定主意,一时也不敢答应方宁:“王妃,这个恐怕……”
“怎么?难道这点小事沈总管也做不好?还是我连这点权力都没有?”方宁几乎没有以权压人过,这一下让沈总管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定义一下王妃了。这一年多来,方宁还算安静,恍若当初那个打出王府的人从未存在过。
方宁只不过是这两日事情太多,心中烦闷,对沈总管有些不客气。话刚出口,其实就有些后悔了,现在的她并不该太冒头。但是她也不想再换好脸色了,方宁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客气,本来她跟沈总管之间的仇怨就是明摆着的。
心里又想到府里的事赵琰从来不瞒他,没听说过净尘院安插了人,便决定先由着方宁吧,不过该说的话沈总管一句也不含糊:“王妃,你要裁人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绿蘅院的院子比这里大的多,人手少来了,奴才怕到时候王妃的吩咐,他们照应不过来。”
方宁冷漠地瞥了一眼沈总管,没有说什么,越过沈总管自行寻了地儿坐下。
“王妃,奴才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沈总管并不因为方宁的横眉冷对而避讳什么,他觉得有些话还是有必要提点这个王妃的。自从那件事后,方宁倒也安分。他在管理着王府,没有少盯着方宁,如果方宁能够知道好歹,也不用那么心累了。
方宁柳眉微皱,想着沈总管的身份,随即请沈总管坐下:“沈总管有什么话要说就说吧!不好听的,我当穿耳而过,若是有理了,方……”看到沈总管突变的脸色,方宁垂下眼帘,换了句话说:“若是有道理,我更不会怪罪沈总管。”
对于方宁的聪明,沈总管还是很满意的,在她自称方宁的时候,沈总管以为眼前的女子算不上是角色,可是方宁能随即转口,沈总管觉得自己这么久以来一直防备的人也不是多此一举,再说一年前的事,确实是让他惊讶。虽然对方宁脾气摸不透,但是沈总管的直觉告诉自己,方宁虽然年纪轻,却也是心性不简单的人。
“王妃既然嫁入了王府,就不要再存着不该有的心思。今日入了后院,王妃也当继续安守本分才是。”沈总管是沈皇后的娘家人,可是却在沈家待不下去,因为得了赵琰青眼,才留在了王府。还颇得赵琰几分看重。所以一个管家的身份才能在方宁面前也不客气。
“沈总管说笑了,宁氏自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方宁却是不受着王府约束。”
沈总管笑了笑:“王妃娘娘,不必跟奴才计较太多,有些的脾气王妃还是收敛着就好。这人是可以裁,只盼着王妃别有什么想法,怪奴才怠慢!”沈总管说完这一句,沉默了一会儿。见方宁没有反驳,才重新开口,“想必应该也是收拾的差不多了吧!咱也不能不遵守王爷的命令,眼见着天色不早了,娘娘动身吧。”
方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想着在沈总管面前为自己挣一口气,或许只是因为今天自己心情有些低落,也许是因为当初沈总管拦着自己不出府的缘故吧!奈何沈总管是个油盐不进的角色。可是即使方宁不满沈总管,也不能跟他撕破脸,毕竟方宁还要借着王妃的身份,将来有机会杀掉赵珩。
无视掉沈总管,方宁转身回了屋子,不过一会儿之后,方宁就抱着自己的长箫走了出来,左右跟着的竹颜跟松绿各自抱着几个盒子。
松绿冲着沈总管略微一施礼:“沈总管,我们主子的箱笼都在里屋了,劳驾沈总管跟各位大娘了。”
沈总管没有说话,只是挥手让手下进屋搬东西。
方宁其实一个人走在最前面,摩挲着许久不曾动过的长萧,轻轻放在口前,慢慢吹出了调子。
悠长清扬的《清歌》,有着淡淡哀愁,一路随行的人都大气也不敢出,不知道是被曲子震撼了心灵还是怕打扰王妃的安宁。
赵珩下朝后又跟着赵琰来了贤王府,此刻正坐在赵琰的书房喝着上好的碧螺春,可是听到那熟悉的箫声,连杯中的茶也失去了滋味。
嘴里呢喃着“清歌”二字,赵珩轻轻放下茶杯,突然起身,可是走了两步又停下。
“皇兄!”赵琰似乎知道赵珩有心事,连忙一声问候。
“没事。”赵珩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递给赵琰,“阿琰,你把这个交给她可好?”
看着上好的和田玉制成的药瓶,想也知道药瓶中的药是有些珍贵的:“皇兄这是?”
“做晚她也跪了些时候,早年她膝盖受过伤,应该会不舒服。这药可以外敷也可以内服。送给她吧,不过或许她也用不着。”赵珩眉间化不去的哀伤,让赵琰这个做弟弟的很是心疼。
“这个……”赵琰有些为难,他真的不想皇兄就那样一直为方宁的事心事重重.
看着皇兄放在桌角的药瓶,本来赵琰还想说什么的,赵珩却已经急匆匆的动身离开了,好像在躲避什么似的。大概赵琰也知道,一定是想到了方宁,赵珩自己的心里又不痛快了,所以才会仓皇离去。赵琰也管不了自己的皇兄,毕竟是天子,即使是兄弟,也要注意应有的规矩。
赵珩最是喜欢到贤王府来消磨时间,可是每次都不会坐太久,有时候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会离开,偶尔才会去净尘院外站一会儿,也会注意着不让方宁察觉。唯有昨日,赵珩在王府逗留了许久,据手下来报,赵珩整个傍晚都在净尘院外盘亘,还跟一个丫头说过好一会儿的话。赵琰知道赵珩心里是放不下方宁的,看看桌角的药瓶,一把抓起来,准备再帮皇兄做件事,也顺便警告方宁几句。
且说赵珩出来赵琰的书院,带上自己的随身太监小欧和护卫队长周全径直离开了王府。出来贤王府,赵珩一时却不想回皇宫了。金碧辉煌的千重阕虽好,只是可惜宫墙太高,囚禁了他自由的翅膀。赵珩一直希望自己是塞外的汉子,跑马放牧自由自在,最重要的是,他还可以跟自己的宁宁永远不分离,可是梦想归梦想,现实里醒来,他还是那个高处不胜寒的天子。
心里乱的很,赵珩带着跟班四处闲逛,只想赶走内心的空虚和灵魂的孤独,可是人来人往,却没有人会停下脚步,猛然听到一声:“阿横。”
恍惚间,赵珩捕捉到一抹倩影,看起来很像,是以为故人,不顾人群拥挤,赵珩朝着那一抹倩影追过去。眼见着熟悉的身影就在眼前,赵珩的呼唤脱口而出:“宁宁,宁宁!”只是前面不远处的背影刚想回头,就被突然出现的一只黑色拉走。
看到情况不妙,赵珩赶紧叫周全去看看。周全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做了手势,白地里出现两个暗卫,朝着那道身影消失的地方跑去。
“救……”柏青被突发的情况吓呆了,急忙想要呼救,可是她的口嘴被捂住,想要呼救也只能冒出一两个不完整的音节。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惨遭黑手的时候,两个黑衣人从天而降,人影晃动,柏青只觉得一瞬间身上的禁锢就松开,她得以喘上两口气。当她想起开看看对自己意图图谋不轨的那个人时,只发现地上当着一个猥琐大汉,唇角还挂着血丝。
女性的柔弱让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看看两个突发出现的黑衣人,柏青装出因为恐惧而颤抖的样子,还隐隐约约念叨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柏青,怎么是你?”赵珩已经走到柏青面前,同时也看清了那么倩影是柏青。
看到赵珩,柏青才有些回神。连忙规规矩矩地鬼子啊地上,向赵珩行大礼:“民女参见皇上。”
“行了,平身吧!”赵珩心里有些失望,没想到自己居然看错了背影。
“谢谢皇上。”柏青假装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语气里尽显柔弱之态。
赵珩见柏青哭了,觉得有些不对劲,表示关心:“柏青,你怎么会在这里?”
欲语泪先流,柏青的泪水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地上掉:“我……”
“你这是到底怎么了?宁……贤王妃还好吗?”赵珩以为是方宁出了什么事情,一下子就露出了着急的模样。
“民女因为昨日向皇上透露了小姐的消息,惹的小姐不快,所以……所以……”柏青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所以什么?”
柏青突然朝着赵珩跪下:“皇上,求你给柏青一个去处吧,柏青讨了小姐的嫌,被逐出王府了。”
赵珩是了解方宁的,知道因为自己使得柏青主仆二人生分,觉得得对不起柏青,突然就善心大发,打算给柏青一个去处,以便安置柏青。
得到赵珩的帮助,柏青的唇角终于扬起了一抹笑容,好似一朵明媚的秋菊,那一刹那赵珩仿佛看到了方宁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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