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见年轻的小太医无动于衷地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脸色有些难看。
“你!没听到吗?所有的太医赶快随我去芙华宫!”
小太医抬起头时,一脸无辜。
“安公公,小人只是称量药材的,还未出师。”
站在小安子身前的年长些的太医们都一一点头,“安公公,是这样的,还是让他留在太医院吧。”
“也罢。”小安子正要出门时,身后传来小太医的声音。
“楚秋儿谢过安公公。”
“楚秋儿?”小安子回过头,“你是钟太医的徒弟?”
楚秋儿点点头。
去年,当初还未封为妃子的林曼被韶山道士利用妖术昏迷不醒时,钟太医从林曼体内查出有鹤顶红之毒,还是他说出了林曼有神力护体呢。那一幕,小安子记得真真切切。
“快放下手中的活计,随我走!”小安子改了刚才的决定。
数十名太医跟随着小安子健步如飞。
“楚秋儿,别忘了你师父平日里对你的叮嘱,你还太年轻,多看少说。”一个年长的太医贴近楚秋儿说道。
“楚秋儿知道了。”楚秋儿应声道。
到了芙华宫的寝殿中,太医们看到躺在卧榻上的竟是皇上时,都有些慌了神。
“各位太医,皇上的龙体就交给你们了。”温皇后说着,“若有什么差池,本宫拿你们是问。”
太医们依次为皇上诊看,望闻问切……
太医们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除了皇上的脉象虚弱,疑是疲累所致外。
“如此,本宫便稍稍放心了。”温皇后说着。
“娘娘,这位太医还未为皇上诊断。”小安子站在一旁提醒着。
温皇后抬眼望去,目光落在一个正盯着香炉出神的小太医,看他目光凝重,似是发现了什么。
“娘娘,安公公,这是臣的小徒,平日时只是代臣验看药材,按方抓药而已,并不会诊断病情。”钟太医上前言道。
楚秋儿回过神来,“娘娘,师父,小人恳请两位准我为皇上诊脉。”
“秋儿!不许胡来!皇上的龙体可不是你这般资历的人想诊便诊的。”钟太医的脸色有些难看,对他的徒弟怒目而视。
钟太医医术高明,曾有好多达官贵人要么送财物,要么献人情,请求将自己的后代送到他的门下做徒弟,但钟太医一个都没收。唯独楚秋儿,这个从山上捡来的徒弟,钟太医却把他当作宝贝一样。
温皇后见其他太医们的脸色都很紧张,像是很怕这个年轻人诊断出什么似的。
“如此,你们便都退下吧。”温皇后说道。
“娘娘,请让小人为皇上诊脉。”没想到楚秋儿竟如此坚持。
若是回绝了他,恐怕倒像是藏着掖着似的,温皇后挥了下手,应允了。
楚秋儿人虽小,但把脉,行针的动作熟练老成。
脉还是一样的脉,针还是闪亮的针。温皇后放心极了。
楚秋儿诊完后,默不作声,先是看了师父钟太医一眼,然后行礼道,“谢娘娘给小人为皇上诊脉的机会,确如各位大人所说,皇上劳累过度,需要静养。”
钟太医回到太医院时,没有像往常一样对集体出诊后各抒己见,而是匆匆地忙起各自的琐事,有的继续翻看医书,有的书写着药方,有的称着药材……
楚秋儿离开太医院之前是最忙的,此刻,却什么都不干,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一一掠过太医们。
钟太医看出了自己徒弟的心思,轻轻走过去,将宽大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师父……”楚秋儿抬起头。
钟太医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秋儿,你今日也算为皇上诊过脉的太医了。怎么?不请师父喝两杯呀?”钟太医话里有话,实则在暗示徒弟有时间为他答疑解惑。
“嗯,谢师父,秋儿配好各宫院调理的方子,就能早早出宫请师父了。”楚秋儿说着,站起身走到了自己未称完的一堆药材前。
早朝上,众臣们迟迟不见皇上的出现,私底下议论纷纷。
“这还是皇上登基后第一次早朝晚到呢。”
“是啊,皇上素来勤勉,这可是第一次呢。”
“李大人,话不能说得太满啊,当年皇上还是燕王时总爱以生病为借口不早朝啊。”
“嘘……皇上勤于政务已是常态,不然哪里有如今的太平盛世啊。”
“……”
温柏新和温锦麟相视而笑,看来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很快便会传来皇上驾崩的消息了。
这时,小桂子出来了。
“各位大人,皇上因龙体欠安,需稍事歇息,今日不再早朝。有奏折的大人,依次将奏折交给咱家便可离去了。”
各位大臣一一将奏折放在小桂子的手上,本该头一位就该将奏折上交的翁相,手持奏折迟迟不向前去,而是等各位大臣都交完离去时,他才走到小桂子身前。
“桂公公,皇上的病情严重吗?”翁相将手中的奏折缓缓递到小桂子手中,身体稍稍贴近他。
“太医们只说是劳累所致,其他并不知。”小桂子轻声说。
“可否需要翁某去寻医术高明之宫外医者?”翁相小声问。
小桂子看了翁相一眼,又扫视了一下朝殿外走去的其他大臣。
“暂时不用,翁大人可先寻着,若有需要,咱家再请翁大人帮忙。”
翁相怀着一颗不安的心离去。
“娘娘,不好了。”
林曼惊得站起来,几乎是跑着出去的。
“什么事?快说!”林曼看着从冷宫门跑过来的蔷薇道。
“安公公捎话来,让娘娘想办法救救皇上。”
“皇上怎么了?”
“皇上在芙华宫昨晚睡下后,现在还未醒呢,太医们都诊看过了,说是劳累过度。”
在林曼的追问下,蔷薇将从小安子口中得到的一切告诉了她。林曼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从昨日便呈现出莫名的不安,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劳累过度,严重时只会导致过劳死,哪里会有叫都叫不醒的睡眠呢!林曼坚信,皇上是中毒了。可为什么银针却是光亮的呢?
“小安子亲眼看到了拔出的银针是没有变色的?”林曼紧皱眉头问道。
“是,娘娘,安公公特意跟奴婢说了这个。”
“本宫得去见皇上,不然,就晚了。”
“娘娘,安公公说温皇后一直守在皇上身边,寸步不离,且娘娘是被关在冷宫的人,擅自出宫,是死罪。若此时出去,恐怕正好中了温皇后的圈套。娘娘,请三思啊。”
林曼对这突然到来的事情,一时有些急躁,双腿开始有些发软,这莫不就是转折点?
“皇上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林曼小声嘀咕着,从来都希望历史课本和野史上的内容是假的,但此刻,林曼却希望它们是真的。和生命相比,其他都太不值一提了。
“我一定要救皇上!”林曼握紧了拳头。
楚秋儿跟着师父上了轿子,不一会儿轿子停了。
“师父,您不是让徒儿请您吃酒吗?怎么到了您的府上?”楚秋儿下轿后看到轿子停在了钟府。
钟太医二话不说,拉着徒弟进了府。
“秋儿心里有疑,会和师父喝得下酒吗?”
“多谢师父指点迷津。”楚秋儿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
二人来到了钟太医的书房,待仆人端上茶水后,钟太医将仆人们都退下了。
楚秋儿看出了师父定是诊出了和自己相似的病情,“看来师父发觉了皇上的久睡不醒的真实原因。”
“秋儿,为师知道你聪慧过人,对药理更是精湛超过为师。既然秋儿也查出了,定是知道多说无益。”
果然,师父藏了私心,他身为太医院之首,并未以身作则说出皇上病情的真相。
楚秋儿站起身,在房中边走边说,“皇上中的是古籍记载的奇毒,无色无味,银针无法测出,仅少量便使人昏迷不醒,但和一般毒药不同,中了此毒的人,面无痛苦相,安然入睡,呼吸和脉象渐弱,直到消失。但从中毒到死亡过程非常短,仅三两时辰而已,剂量大的话,可能连半个时辰都不到。”
“皇上很早便入睡,恐怕到现在都快十个时辰了,并非此毒所致。”钟太医打断楚秋儿的话。
楚秋儿看向钟太医,钟太医眼神扑朔迷离。
“若不是徒儿闻到了芙华宫寝殿里的槐花香,徒儿便不会执意要为皇上诊脉。”
钟太医望着自己的徒弟,心里几分感慨,越发肯定自己没有选错人,小小年龄对医书的记载和药材的药性过目不忘,能将其教融会贯通。
不错,若不是意外闻到了槐花香,钟太医真就把皇上的昏迷不醒当成了疲累所致。
两年前,那本记载此种奇毒的厚厚的古籍中有仅一句,“槐花之香,安神,定气,或可缓奇毒。然吾未遇奇毒,未能观其效。”这便是为何皇上中了奇毒,却没有短时中毒而亡的原因。
见师父不再说话,楚秋儿把头歪向了一旁,“可是,师父,那槐花香能让奇毒发出毒性的时间拉长,并没有一点解毒的功效。师父,您教过徒儿,医者父母心。为何对病因隐瞒?徒儿不解。”
钟太医叹了口气,反问道,“若不隐瞒,说出病因,你可知有何药可救皇上?”
楚秋儿抿住了嘴唇,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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