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医生可以自由出入军牢。”
井沢下令,望着陈丹青道。分明的告诉他,这才是他井沢要下的命令。
陈丹青性命无碍,有碍他性命的那人确是生死未卜。
现在只盼顾雨山能尽快知晓消息,这是挽救叶红蓼唯一的希望。
这不知如何演变而来的在劫难逃。
顾府的树并不多,正是盛夏时节,蝉在树上鸣叫的热烈。这一切在叶红蓼听来,都像是为自己准备好的哀乐。
“跪下!”
大堂内的顾融拄着拐杖喝到。
实际上,顾融一个“跪”字刚出口,叶红蓼就双腿一软折在地上,双膝撞击地面的声音,刚好和那个“下”字一同发出。
一个沉闷着力,一个厚重铿锵,仿若葬礼上和谐幽怨的合铉。
“私闯军牢!藐视军法!违抗军令!叶红蓼,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随着顾融一桩桩一件件的列举,音量也逐渐提高。
顾融训斥的时候,叶红蓼并没有敢抬头看,但是从他的手杖撞击地板的声音来看,那必定是叶红蓼无法承受的雷霆之怒。
顾融见叶红蓼垂头一言不发,一副战战兢兢的怂样,越发恼火。
“我顾家军世代杀敌守城,宁愿战死沙场,也绝不当逃兵!”
若说顾融先前指出的罪状,叶红蓼自知反抗无果,心里也是供认不讳。但是毕竟是守城杀敌十余年的顾家军将士,战士的血性,迫使他在听到“逃兵”两个字的时候,不服却只敢小声嘟囔着:“我不是逃兵。”
叶红蓼偷偷抬眼,窃视着立在自己前方的顾融,瞄到顾融嘴角闪过的冷笑,叶红蓼知道,他这是显然中了顾融设下的套。
顾融甩了手中的手杖,映入叶红蓼视线的,是那根几次将他送入鬼门关的驯马鞭。
驯马鞭本是驯服烈马所用,三指粗细的马鞭,鞭身足有一米多长,不似寻常马鞭一般短小柔软。加上半米长的手柄,训起烈马来,尤为有效。
是尤为有效,几鞭下去,命都没了,烈到哪里去。
以驯马鞭执行顾府的家法,这是根本没打算让受罚的人活着。
求生是人的本能,更是叶红蓼在驯马鞭下进化而来的应激反应。叶红蓼不由得双腿发麻,一时间颤颤巍巍起来。
“父亲!”
一旁的顾明山同样惊得跪倒在地,撤在一旁的荷衣局促着不知是不是应该上前搀着。
“当时情况危急,红蓼是看到阿城受刑,情急之下才一时糊涂,您……”
“你还要为他求情!就是因为你们每次都这般护着他,他才这样无法无天,胡作非为!如今竟犯下这等滔天大错!一时糊涂!我看他可一点也不糊涂!”
顾融的声音愈来愈大,但是叶红蓼根本没有听清楚,因为在背后呼啸而过的鞭声让他双耳发鸣。
马鞭划过空气发出“呼呼”的响声,接着背后强大的推力迫使他前倾倒向地面,只听得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双肘强撑在地上,才不至于被这推力迫使着撞击到地面。
叶红蓼白色的衬衣上,瞬间开了一道半米长的血道,从右肩蔓延到左腰,开肉见血,瞬间殷红。
顾融手中的马鞭,血肉混浊,粘附其上。
痛。
除了这个,叶红蓼现在感觉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他努力咬着嘴唇,喉咙间挤出闷气,迫使自己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
“红蓼,还不快认错!”
一向平和的顾明山激动起来,那血淋淋的伤口使他不得不紧张。
“明山身子弱,快扶他起来。”
顾融并没有看向荷衣,但是何以清楚的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荷衣上前扶起顾明山,由于紧张的缘故,荷衣感到了顾明山握在手心的冷汗。
顾融抬着马鞭,指着伏在地上的叶红蓼,见他一声不吭的消化疼痛,像是在故意与自己作对一般,更加的怒不可遏。
“我顾融戎马一生,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个不肖子!”
顾融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可是伏在地上的叶红蓼却不知为何,心底泛起了一丝奇怪的情感。
这迫使他忍着剧烈的疼痛,强支撑着抬起头,望着因愤怒而有些站不稳的顾融。
不肖子?
叶红蓼心里默默重复着顾融方才的话。
是说我么?
叶红蓼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胆子,还敢在这个时候抬头望着那很可能要了自己小命的顾融。
叶红蓼的举动却只是在顾融的愤怒上,火上浇油。因为叶红蓼的眼神里,完全没有任何知错的悔意。
顾融看到的,是一种他不能理解的神情。
那眼神中,折射出的是埋藏在叶红蓼心底的疑惑和渴望求证。
“还不知悔改!”顾融的愤怒化作扬起的马鞭。
“今天我就算打死你,也绝对不让你再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
第二鞭落下的时候,叶红蓼连衣服撕裂的声音都已听不清了,只觉得脑袋被震得嗡嗡作响,喉间涌出一股热流,却硬生生被他咬紧的牙关挡住,留的满嘴的腥甜。方才强撑在地上的双肘瞬间失去支撑点,整个身子被死死的打压在地上。
背后的血道,又添了一条,血液濡湿衬衣,半身殷红。
稍后传来的灼痛感让叶红蓼从方才的疑惑中脱离,叶红蓼心中暗想:死就死吧。
亲手打死我好了。
“父亲!”
顾融再次扬起的马鞭,被匆忙赶来的顾雨山喊停。
顾雨山出现在大厅的那一刻,顾明山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怎么,连你也要为这混账东西求情!你可知他做了何等大逆不道的事!”
顾雨山对顾明山点点头,确认顾明山无恙后,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叶红蓼,背后那新生的伤势,让他不由得紧了一下眉头。
“大闹军牢,违抗军令,是为不忠;妄卸军服,无视法纪,是为不义。”
在回城的路上,迷无已然将军牢内发生的始末都禀告了顾雨山。
叶红蓼双手撑着地面,因疼痛而冒出的汗水滴落在指关节发白的手背上。本以为顾雨山的到来,至少可以暂且保下自己的小命,至少不至于现在立马死在顾融的马鞭下。
但是现在看来,叶红蓼更像是被判下了不可更改的死刑。
顾雨山坦言,就是顾雨山的坦言,让顾融更加恼怒。
“既然知道他如此不忠不义,为何还要为他求情!”
顾雨山依旧不紧不慢,不像是求情,而是在谈判一般,道:“父亲,红蓼虽犯下大错,但他这次出城抗敌确实有功。”
“护城杀敌,难道不应该是顾家军的职责么!”
眺着地上的叶红蓼,顾融冷笑一声,道:“哼,我倒是忘了,红长官早已脱了军服,不再是顾家军的将士了。”
”我顾家军的军服,岂是他叶红蓼想脱就能脱的!“
顾雨山依旧不愠不火,但是这话却让叶红蓼冒了冷汗。
看着顾雨山的神情,顾融长吁了一口气,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恼怒,他也曾有过。
”违抗军令该如何处置,是你大将军的事,我管不着;但是我顾府的家法,请将军你不要插手!“
现在,他的大儿子顾雨山,是这顾家军的大将军。十年的磨练,将顾家军交与顾雨山手上,将岳陵城的生死存亡交付与顾雨山,顾融一直很放心。
如何处置,无需他顾融过问,也不该过问。
但是单凭顾府的家法,也足以要了叶红蓼的命。
”父亲。“顾雨山这次压低了语气,略带求情道:”红蓼是犯下大错,但是他在私闯军牢前,前往那些遇害的士兵家里,安抚家属情绪,并请求他们的谅解,为军法处审讯顾城取得缓机。“
顾融迎上小心抬眼窃望的叶红蓼的目光,尽管叶红蓼目光闪躲的迅速,但是着实引起顾融注意的,是叶红蓼额头上的淤青。
那是在向那些遇害的战友们的家属,下跪祈求谅解的印记。
叶红蓼在归城的第一刻,并不是去军牢救顾城,也不是去看遇害的陆文冲,而是去了遇难者将士的家中,安抚他们的情绪,求得家属的谅解。以性命担保顾城的清白,承诺定会将杀害逝去的将士们的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为成为众矢之的的顾城求得一丝缓机,才能让井沢的执法免于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他要手刃害死陆文冲的凶手,更要顾城的安全。
这才是他叶红蓼应该做的。
但是当一切安排之后,看到在顾家军军法下奄奄一息的顾城,看到身重枪伤的阁主,叶红蓼控制不住了。
他一直坚守的军人的天职,他一直信服的井沢,他所有笃定的信仰被鞭挞的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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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的废话连篇:
小六以为顾融不认他这个儿子╮(╯▽╰)╭太宰不想说话。。。(*Φ皿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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