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和叶红蓼来来回回帮着顾允康端菜,每逢即将落座之时,不是被顾明山吩咐去房间取挡风的衣裳,便是被江一舟安排去端茶倒水。
这一顿家宴下来,真真没吃到什么东西。马不停蹄的忙前忙后,忙得热火朝天。
顾融明白这几个孩子的心思,只装聋作哑,像以前的每次装聋作哑一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位已移至庭院。
八月的岳陵城,除去了盛暑的燥热,清风徐徐。
皓月当空,如玉圭明亮通透;繁星点点,似钻石洒落夜空。
庭院边处,顾城一手提着长衫,一只手拿着火信,半曲着身子,探手去点地上的烟花。
叶红蓼则是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拿着火信,摇摇晃晃的去试探着地上的烟花。
引信点燃,烟花“嗖嗖”涌出,划破暗夜,直冲而上。飞至夜空,瞬间绽放,璀璨耀眼。
顾府的烟花声一响,全城百姓的烟花四下而起,像是等待将军一声令下的将士,瞬间全军齐发。
只顷刻间,岳陵城已烟花四起。亮彻夜空,仿若白日。
烟花在夜空中争先恐后的绽放,飞蛾扑火一般的壮烈,赏这人间刹那芳华。
引燃烟花的顾城后退几步,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几位,开心的指着绽放在夜空中的烟花。
叶红蓼则是一次次缩着身子,同样没心没肺的傻笑回过头看着几位。
几位回以微笑,仿若多少个中秋家宴一样,看着争抢着点燃烟花的两个孩子。看他们笑得,比烟花更要灿烂。
叶红蓼的耳朵太过敏感。不过说也奇怪,平时上战场枪炮中穿行的叶红蓼,独独怕烟花炮竹的声音。
江一舟向前几步,站在叶红蓼的身后,双手掩住叶红蓼的耳朵,轻声念着:“红蓼别怕。”
顾城在一旁毫不掩饰自己的戏笑。从小到大,叶红蓼的这烟花恐惧症丝毫未减。
一旁的井沢看着天上绽放的烟花,暗叹江一舟对叶红蓼的疼惜。又忍不住想起此刻正将自己关在柜子里的那个孩子。
不知是否是因为师父在战事炮火中死去的缘故,迷无亦是十分惧怕烟花。
但是这点迷无一直小心隐藏,井沢也从未拆穿。
装聋作哑这种事,顾府的人运用自如。
家宴过后,井沢回了顾府。顾城带兵去巡城,江一舟去了军营,叶红蓼则回了溪宅。
已是深夜,溪宅的大门还是一如既往的虚掩着。每每这时,叶红蓼心中都暖暖的。
“溪苏,溪苏啊!”
叶红蓼还是一样,刚踏进院子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无人回应,叶红蓼就一直喊着。从门口一路喊到大厅,直到看到溪苏为止。
溪苏依旧坐在窗边的座椅上,看着那本仿佛总也看不完的书。一旁烛柄上的红烛已消过半,晃晃然的烛光洒在溪苏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朦胧阴柔。
“回来了。”
溪苏缓缓抬起头,微笑答着。
叶红蓼脸上即可堆起笑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到溪苏面前。取出用方巾包好的莲蓉馅月饼,半弓着身子,双手捧着,笑嘻嘻道:“溪苏,你来尝尝。”
溪苏看着那完好在自己面前的月饼,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取一块递至嘴边,小口浅尝一角,点点头道:“还是一样的味道。”
叶红蓼瞬间像是获了赏赐一般心花怒放。尽管这二十余年来,溪苏每次都是这句评价。
叶红蓼将手中的月饼摆放在桌子上的茶点碟中,直起身来。掏出另一只包裹,转身扔向坐在客厅中间的座椅上的赵临川,一边喊道:“哎,六爷我今天心情好,赏你的。”
赵临川抬手接住,打开一看,两块不同的月饼。
两指夹起一块,品了一下,竹叶青的,配这杯中酒正合适。才侧身回道:“谢六爷打赏。”
叶红蓼可是闻得出那杯中酒的味道。梅云里——那是溪苏特意为几位酿造的庆功酒,取冬雪包裹的梅花花瓣,配以山涧清泉水,藏于梅树下酿成。
比梨花落淳厚清冽,却又比涎香沉多了几分沉静柔情。
叶红蓼莫名的委曲起来,半跪在溪苏旁的凳子上。凳子上不知何时垫上了松软的座垫。
“溪苏,那梅云里平日里我都喝不得,你怎么……”
叶红蓼嘀咕起来,你怎么能给赵临川喝……
溪苏放下手中品了小半的月饼,端起桌子上那杯梅云里,小饮了一口,也没答话。重新拿起那本书,安静的读了起来。
叶红蓼见溪苏仔细看书也不应他,心中的不满加剧。不老实的手一寸寸移向溪苏面前的那酒杯,一边观察着溪苏的反应。
“伤还没好,不准喝。”
溪苏淡淡念着,视线始终没有移开过手中的那本书,却对叶红蓼的小动作一清二楚。
叶红蓼手刚碰到酒杯,就被溪苏的话定在了酒杯旁。
叶红蓼咬着牙,稍稍抬起手,死死握成拳头。
只消片刻又撑开手掌,起身探手,瞬间揽过溪苏的肩头;另一只手托着溪苏的腰,将他的身子稍稍抬起,贴在自己前倾半弓着的胸膛上。一点也不含糊,直奔着溪苏的双唇,亲了上去。
尚未缓过来的溪苏握紧手中的书,微微颦着眉。
叶红蓼的双唇炽热,吮吸着他的双唇,气息紊乱不堪。溪苏却无法思考这些,身体被他死死拥着,双唇更是被他霸道的挟持。
怀中的溪苏柔筋软骨,仿若拥了一丝微风入怀。
叶红蓼探出舌尖,穿过溪苏微凉的双唇,一颗颗数着溪苏的牙齿,贪婪地攫取着溪苏的气息。
溪苏身子轻颤,叶红蓼却是像得到鼓励一般,锁着怀中人的双唇。锁得他呼吸艰难,不得不微微张口。叶红蓼趁机舌尖撬开那原本紧合的齿间,搅动,缠绕,掠夺着他的每一寸肌肤。直至尝遍每一个角落,完全攻陷所有领地之后,才恋恋不舍的退了出来。
叶红蓼一手托着溪苏的身子,看着怀中的溪苏气息微喘,面泛狭红,瞬间心中一阵得意。舔着嘴唇回味着,还不忘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坏笑道:“溪苏,这梅云里真香。”
溪苏见这他早已面红耳赤,却也不再挣扎。生怕再有任何动作都招来“杀身之祸”。
厚颜无耻这四个字,怎么写来着?没关系,全写在叶红蓼脸上了。
赵临川端起手中的梅云里,皱着眉犹豫了片刻,总觉得味道应该不对,还是放下了。
刚才某些人行苟且之事时,他品了另一块月饼,红豆沙的,配倚梅茶更好。
来到军营的江一舟,径直去了军医处。在江一舟意料之中的是,林戈正醉得酣然;江一舟始料未及的是,迷无正靠着一旁的墙壁站着。
“呦,四爷!”
林戈一见江一舟,撑着桌子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向江一舟。口中乱念着:“四爷,可是要陪林戈喝一杯?”
江一舟即可向前扶着站将不稳的林戈,不顾他的絮叨转问迷无:“迷无,他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躲在军法处,不知在做什么,我便邀他来这里陪我喝一杯。”
没等迷无回答,江一舟抢着答道。
“没想到他竟然死活不喝。难不成是和尚不饮酒的?”
林戈又冷哼一声,念着:“杀戒都破了,还守着这酒戒何用!以为这样,佛祖就会宽恕么?”
迷无盯着林戈,表情阴冷无比。眼神中却闪过一丝莫名的慌乱。
江一舟半扶半抱,将林戈移到一旁的座椅上,替他倒了杯茶水。
“迷无本就不能饮酒的。”
江一舟不知道是不是在为迷无解释。只是迷无毫无酒力,一向滴酒不沾,这是事实。
但这个事实,林戈亦是早就知晓的。
如今这般借酒乱语,到底是为何?
“四爷知道的还真多。”
林戈端起茶杯,灌了一口,冲了本就没醉的酒意。单手撑在桌面上,昏昏然闭上双眼,不想看这他林戈不小心策划的始料未及。
明明彼此心思昭然若揭,却偏偏装作一无所知。
“嗖”的一声,窗外绽放了一朵迟来的烟火。迷无下意识的身子侧向墙面,双臂死死的抱着,身子不住的发抖,半弯着蜷缩在那里。
林戈半眯着眼假寐,偷偷看向江一舟。
江一舟怔在原地,眉头紧锁,神情复杂。
颤抖的无法控制的迷无,双耳被一双温柔的手掩住。
那人在身后柔柔的念着:“小离别怕。”
迷无没有回头看,他不敢回头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幻听,不知道这附在双耳的温暖是否真是存在。
他只觉得一股暖流传遍他整个身子,颤抖不已的身子缓缓平静下来。
十几年来,第一次如此平静。
迷无觉得,若是佛祖可以宽恕,那,这一定是被宽恕的感觉。
可是,他不敢奢求佛祖宽恕,他更不敢奢求内心的平静。
对迷无来说,这片刻的安宁已是罪过。
迷无闭上双眼。罪过也好,宽恕也罢,就这一刻,可不可以让我贪婪一次,就一次?
江一舟感到,有液体滴落的声音。
林戈,谢谢你。
林戈本是想去听香阁噀酒,路过军法处看到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迷无,好奇心加爱管闲事的天性,迫使他将迷无扯回了军医处。
记得江一舟喝醉时提起过,曾经有个小孩,跟叶红蓼很像。
他们一样的固执顽强,一样的闯祸惹事,一样的……害怕烟火。
林戈暗暗嘲弄自己,这爱管江一舟闲事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戒掉啊。
太宰的废话连篇:
给小六加了鸡腿~~别问小六跟谁学的,ԾㅂԾ,,
江一舟从始至终都护着小六*,°*:.( ̄ ̄)/$:*.°* 。
操心的我戈,发现了迷无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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