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听得乐滋滋，这突如其来的乐趣让她受宠若惊。不一会，两个看守也开始享受庄梦蝶的歌声。显然，这四个人的关系瞬间发生了变化，刚才他们还是看守与“犯人”，此时已经变成了观众和演员，庄梦蝶的地位也随之反客为主。

　　庄梦蝶继续行云流水地唱着，哑女和两个看守越听越有味。

　　……

　　观音大士媒来做

　　我与你梁兄来拜堂

　　贤弟越说越荒唐

　　两个男子怎拜堂

　　——

　　唱到这里庄梦蝶突然停下来。

　　哑女一脸愕然，两个看守也一脸疑惑。

　　庄梦蝶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忘了后面的词儿了。”

　　三个人听到都有些失望。庄梦蝶就是要看到他们这种表情。

　　“都怪我学艺不精，要是有现成的戏词本就好了。”说完她试探性地看着那阿力和阿旭。

　　阿力和阿旭你看我，我看你，其中高的一个为难地说：“庄小姐，你可别叫我们去什么地方帮你拿戏词本。少帅交代了，不能帮你送信，送东西，取东西，哪都不能去。”

　　庄梦蝶笑了笑，“你们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们的，不过不知道少帅还要把我关在这里多久，不做点什么实在很无聊。这样吧，我也不会让你们去我住的地方或者唱戏的地方拿戏本，你们去书店里帮我买一本怎么样呢？”

　　那阿力和阿旭，又是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怎么回应。

　　庄梦蝶笑了笑，“我说你们也太防着我了吧，就买本戏本，难道我还能玩出花样？”她指着高的阿力说，“就你了，你去买戏本，他们俩在这里看着我，我跑不了。买来了我接着给你们唱。我还会唱很多很多的戏。就这个房间，哪都不能去，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你们不嫌闷，别把我给闷死了。”

　　她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把钱，她暗暗庆幸带了足够的钱在身上，又对阿力说:“你叫辆黄包车拉你去，回来的时候顺便买些酒，还有点心、卤肉、香肠，我们几个吃顿好的。”

　　庄梦蝶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把钱直接塞到阿力手里。事实上那三个人也没想过拒绝她。一方面庄梦蝶长了一张让人信服的脸，另一方面，这种看守囚犯的日子也确实无聊至极，这三个本都是穷苦出身，无论是听戏还是吃东西，都无疑是相当有诱惑力的。

　　阿力看了其他两人，他们都带着期望的眼神看着他，显然都是希望他去的，于是就接过钱来。正要往外走，突然想起来，问道：“庄小姐，哪个书店有你说的戏本啊？”庄梦蝶就等他这句话，脸上却故意想了想说：“美人湖旁边的观鱼路，有个爱云书店，那里有，你直接去就是了。”阿力应了一声，又准备往外走。

　　“哎，等等！”庄梦蝶叫住了他，“爱云书店旁边有个卖扇子的店，帮我买把折扇，我唱戏要拿着扇子。你问老板有没有梁祝化蝶的扇子，没有就其他的也行。”

　　阿力爽快地答应了，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等阿力走后，庄梦蝶开始紧张地等待。她猜想，如果运气好的话，朱墨锦刚好在店里，有人要买梁祝化蝶的扇子他一定会察觉到蹊跷，以他的聪明，一定能跟着阿力找到这里来。虽然想起在茶馆那件事，庄梦蝶依然羞愤不已，可眼下她只想到这个办法自救。她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发生那么多事情，她依然把朱墨锦看成可以依靠的人。

　　朱墨锦不在店中，只有刘芸在。阿力进店子问有没有梁祝化蝶的扇子的时候，店里的伙计，刘芸立刻听出了蹊跷。她问阿力：“先生，你给谁买扇子啊。”阿力刚想说给一位唱戏的小姐买，一想她是他们看守的人犯，还是小心为好，说不定这里就有认识庄梦蝶的人，细问起来不好答。就说，“我给自己买的，拿在手里也扮扮读书人的样子。”于是随便挑了一把其他的扇子，匆匆付账走了。

　　刘芸看他看他匆忙的样子越发觉得奇怪。她想到两个人，一个是白秋月，一个是庄梦蝶。她第一个排除了白秋月，因为白秋月想要扇子，朱墨锦自然会送给她，那一定是庄梦蝶。上次在茶馆发生的事情，让刘芸清楚地知道，朱墨锦喜欢庄梦蝶，他拒绝她就是因为喜欢她，他伤害她也是因为喜欢她，刘芸第一次见他这么用心地喜欢一个女人。

　　至于庄梦蝶，她也是喜欢朱墨锦的，这点刘芸也深信不疑。只是她那天带着怨恨哭着跑了，怎么这会又遣人来买扇子，分明就是想看看朱墨锦在不在，看到是自己在，所以那人提防着走开了。可见这个庄梦蝶表面清高，骨子里也是个闷骚货。可是为什么他却偏偏喜欢上了她，老天爷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庄梦蝶见阿力回来，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第一个问阿力，有没有给她买扇子，阿力答到，有有，给了她一把扇子。一边和阿旭还有哑女分起吃的来。庄梦蝶慌忙打开扇子，却大失所望，那只是一把很普通的扇子，没有带给她任何信号。她不死心，问阿力，“我不是让你买梁祝化蝶的扇子吗，怎么是这样的？”

　　阿力一边吃着猪蹄，一边*地回答她，“老板娘说没有梁祝化蝶的。”

　　“老板娘？”庄梦蝶疑惑地问。

　　“是啊，一个女的看起来就像是老板娘的架子，不是老板娘就是老板的亲戚啦。”

　　庄梦蝶想了想，大概他说的是刘芸吧，看来他们比她想的还要亲密。眼下她没那么多功夫吃醋，好不容易争取的求救机会失败了，不知道下一个机会要等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张浩心要拿自己要挟乔子璟做什么事情。

　　庄梦蝶正沮丧着，阿力三人乐呵呵地倒上了酒，享受着美食，他们时不时递给给庄梦蝶一些好吃的，庄梦蝶实在没有胃口吃，胡乱地敷衍着。

　　阿力没有忘记请庄梦蝶再给他们唱一段。庄梦蝶见他们都很热情，接下来的日子也许还有诸多事情要请她们关照，也顾不上失望，拿起扇子，又开始唱起来。她这次唱的是《桑园访妻》：

　　路遇大姐得音讯

　　九里桑园访兰英

　　行过三里桃花渡

　　走过六里杏花村

　　……

　　庄梦蝶渐入佳境，阿力、阿旭和哑女听得入神，他们平日里根本没有机会看戏，何况是庄梦蝶这样的戏中龙凤，这样的待遇让他们受宠若惊。他们并不知道庄梦蝶早已蜚声曲艺界，但是他们真正感受到了她的魅力，他们不知道她的身份，却开始意识到她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这四个人，唱戏的入戏，听戏的出神，都没有意识到张浩心已经带着一个警卫进来了。警卫想发火，张浩心阻止了他。他们听了好一会，直到哑女看到他们，惊慌地站起来，阿力阿旭也看到他们，连忙站起身，庄梦蝶觉得不对劲，也停止了唱戏，转身看到张浩心站在那里。

　　他脸上带着蔑视和嘲笑，似乎再说，乔子璟的女人不过如此。他刚刚有点看得起她，没想到戏子就是戏子，一时半会也闲不了，逮着机会就唱戏取悦男人，连小小的士兵也不放过。

　　阿力等三个人战战兢兢，不只是因为听戏，还有桌上的实物零乱地放着，他们个个吃得满嘴是油，实在不像样子，显然他们玩忽职守被老板逮了个正着。

　　庄梦蝶倒是镇定自若，无所畏惧。

　　庄梦蝶见这几个人怕成这样，于是说道：“少帅不必责怪他们，是我请他们吃东西的，也是我要唱戏给他们听得。”她希望这样能让他们三个免于责罚。

　　张浩心并不去接她的话，淡淡地说道：“继续唱。”

　　庄梦蝶不动。

　　“你唱啊！”张浩心又说道，口气还是淡淡的。

　　“我是不会唱的。”庄梦蝶说道。

　　“什么？”张浩心不相信地看着庄梦蝶，“你刚才不是对着我的手下唱得好好的吗？哦，对了，我忘了庄小姐也算是曲艺界的名伶，你放心，你的酬金我会付给你的，你在戏院唱一场得到多少酬金，在这我一样会付给你，唱吧！”他看着她，等着她开口唱戏。

　　庄梦蝶开口了，却并不是唱戏，她说道:“在舞台上唱，那是我的本份。下了舞台唱戏，那就得看我高不高兴，愿不愿意了。”

　　张浩心皱了皱眉头，不悦地说道:“故作高傲，引起男人的征服欲，这是风尘女子的惯用伎俩。庄小姐果然是个中高手，不过这一招大概对乔公子有用，我可不吃这一套。”

　　庄梦蝶轻蔑地笑了一下，“梦蝶身在风尘种中，若是见到男人就想与他调情，那岂不是早就累死了？我唱戏给阿力他们听，是因为他们喜欢听戏，他们敬我重我，而少帅你，只不过是想看我的笑话吧，我听说少帅也是留过洋的，在我看来你的见识还不如你的下人，至于出类拔萃的乔公子，你永远也望尘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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