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儿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有些意外地接过小蛋子送她的礼物,打开一看,是一具足有三寸长的木雕偶像,看脸面,是她!雕工细致入微,惟妙惟肖。
鹤儿惊奇不已:“是你雕的?”
他面带羞涩的连连点头:“小人的爹爹以前是木匠,小的时候跟他学过雕刻刀法。”
“那为何……没见你这几日仔细观察过我的五官,却能这样雕得如此相像?”其实她原本想问那为何你不子承父业,怎么进宫做了太监?但话说一半,又立刻意识到这个话题难免会触及他的伤心事,不问也罢。毕竟人各有志嘛!
“小人,不用看。”他说着竟红了脸,不得已埋下头去。
她点头:“想不到你竟有这等手艺。”平时看他呆呆憨憨的样子,很难把他和心灵手巧一词联系在一起。“多谢你,这是今日我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
他一听喜不自禁,笑得灿烂。他的笑容在这皇宫内显得格外纯洁,像雪花一般不染半点尘垢。
有些东西尽管看了千万遍也不过稍纵即忘,而有些则不同,只在不经意的一眼之间,此刻记忆便被不知不觉地烙上了深深印记。
带有烙印的记忆不但不会模糊,而且历久弥新。刹那亦是永恒,或许在生命消逝的前一瞬,浮现在眼前的仍是那一刹那里的风景。
这种“怪事”一向没有规律且不讲道理,恐怕就连某人自己也说不清是何缘由。
刚刚入夜不久,一辆马车驶进了卧琼殿,霁云看清来人后忙进内阁禀告鹤儿。鹤儿听说驾车的是是新太监总管李琳也觉得奇怪,于是亲自走出来询问。
李琳果然一副车夫打扮,见她出来连忙行礼。她道了句平身正欲问其原因,这时马车的轿帘被掀开,她看向马车内发现里面竟然是赵恒。他对她道:“上车。”
“去哪儿?”鹤儿迟疑着。
“先上车,到了你就知道了。”他的样子让人觉得十分神秘。
鹤儿上了车,霁云本想跟随侍奉,赵恒却一挥手没有应允。马车驶动,里面只有他们二人并分坐两边,鹤儿期待他会说些什么,可他终究没有。
她忍不住再次问道:“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你只要知道朕不会伤害你就行了,先休憩一下吧。”他的表情阴晴不明。
她心中有些忐忑,也实在想不到他会把她带去哪里。她掀起轿帘却见外面漆黑一片,不知行到了何处。她心中更加诧异:“为何这里不掌宫灯?”
“省银子。”他随口道。
她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你说什么?”这几个字从他口中说出简直开玩笑一样。
他想了想解释道:“哦,你之前不是劝朕要俭省嘛,少点几盏灯或许也能换回人命。”
她心里十分困惑,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整个人都变得很诡异?
香炉内飘出袅袅烟气,她嗅着直感觉浑身放松,渐渐地竟真有了睡意,将头倚向一角,很快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嗅到了薄荷清爽的香气,意识变得清醒并睁开了眼,不料意外发现自己正睡倒在他的怀里,她迅速坐起身与他拉开距离。
看到她的鬓发有些许凌乱,他伸出手想为她整理,她却下意识的向后一躲,他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又尴尬地收了回来:“我们到了。”
鹤儿这才注意到马车已经停驻,而且车外似乎声音嘈杂,她转身推开轿门,嘈杂声陡然清晰,放眼望去,一时间惊得她目瞪口呆。
看样子这是竟然一个夜市,到处灯火灿烂,人们游乐其间。街道两面摆满了商贩小铺,叫卖着各色吃食各路玩物,远处似乎还有舞狮杂耍,一派繁丽热闹景象。
她喜出望外心花怒放,他竟然真的带她出宫了!只是奇怪今日并非什么节日,民间为何如此欢腾?
赵恒也走了出来一个纵身跳下马车,接着向她伸出手示意扶她下车,她搭上他的手,也跳下了车,一脸兴奋道:“你竟然真的带我出宫!你怎么说服自己做出这个决定的?”
他目光侧移,迟疑了一下道:“并不为难,你开心就好。”
鹤儿心中欢愉:“像是做梦一样,这里是哪里?是在汴京吗?”
他略微一顿,只道:“知道又能怎样,你仍会被朕带回宫去。”
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神秘道:“小声点——当心暴露身份。”他点头笑了笑。
她道:“既然出来了,不如我带你四处转转,我保证民间有很多你没见过的东西。”他点头答应。
她用一支头簪换了两串糖葫芦,卖糖葫芦的小贩乐得快疯了,嘴角几乎咧到了耳后。
她递给他一串:“它叫糖葫芦,你尝尝,绝对是人间美味。”说完自己忍不住先尝为快。
他用手指敲了敲糖葫芦,发出清脆的声音,迟疑片刻后小心翼翼咬下一小口仔细咀嚼起来,接着又将整个一颗送进口中,边吃边认可地点头:“果真是美味,朕竟未曾吃过。”
吃了几口后目光专注她手中那串道:“让朕尝尝你的。”
鹤儿感到莫名其妙:“我们都是一样的。”
“朕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朕要吃你的。”他的霸气在此刻竟显得不合时宜。
“不给!”鹤儿将糖葫芦背到身后去,两个人都像个孩童一般。
“你大胆!”他想了想又道,“那你吃朕的。”
她摇头:“我不吃,我要吃自己的。”
他不再多说,直接冲过去抢夺,她不依连续躲避。
杂耍表演旁,他一边细细地吃着她的糖葫芦一边观看杂耍技艺,她看着手中硬被塞过来的他的糖葫芦,十分无奈再无食欲。
她知道,他对女人占有欲极强,遍览群芳尝鲜不止,可是绝没想到他连糖葫芦也不放过。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奚落道:“味道一样吗?是辣的还是咸的?”
他只是快速看她一眼并不作声,没过多久他便吃了个干净,后掏出手帕为自己擦了擦嘴角,他清楚这种事情永远别指望鹤儿会做。
她心中很不服气,看着杂耍的人,突然灵光一闪,道:“你现在还想知道,人被抛来抛去是怎样的感觉吗?”说得挑衅意味十足。
他立刻转头看她,皱起眉头故作恼怒的样子:“你好大的胆子,还敢提那件事!朕今日定要一雪前耻不可。”说完扑向她。
鹤儿快速躲闪到一边,眉飞色舞得意道:“先抓到我再说。”说着在人群中穿梭跑路,他迅速追了上去。
宫廷内有一规矩,皇帝大婚之日要与皇后同食一碗红果,不仅愿祝国运昌盛,还寓意彼此心意相通,情感挚纯。
两个人一路穿过了夜市,来到一处凉亭下,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从身后抱紧她:“抓到你了,朕要开始报仇了。”说完低头逼近她的脸颊。
她立刻挣扎起来,他并不忍真的对她做什么,于是便随之放开了手。她挣脱后躲到一边道:“这不算本事,不如我们再来玩一个游戏,你若还能抓得到鹤儿,我便真心服你。”
“什么游戏?”
她抽出腰间的丝帕,在他眼前晃了晃:“不知用丝帕蒙上官家的眼睛后,能否在这处凉亭内抓到鹤儿?要是抓不到,那以后每月鹤儿都要出宫。”
他点头:“那朕要是抓到了呢?”
她想了想道:“抓到就抓到了呗!”
“你可要当心,一旦让朕抓住你,朕就永远不会放开了。”
她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微微一笑,走到他身后将折叠的丝帕系在他的眼前。
凉亭虽不大,但鹤儿的身子极其柔软,左闪右避轻松灵活。
“我在这里,快来啊。”她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赵恒循声而往,由于双眼被遮,速度难免减慢了不少,免不了又一次扑空。
“我在这儿,你去那边抓哪个?”她又绕到了他的身后。
最后,他感到有些疲累,甚至连她的衣角都触碰不到了,他无奈道:“你在哪啊?鹤儿?给朕一点回应,鹤儿?”
良久不闻回音,他缓缓拉下丝帕,只见亭中空荡独余他一人,四周黑不见人,只能望见刚刚那片夜市依旧灯火绚烂,他将丝帕紧紧握在手心,满眼失落……
鹤儿沿着一个方向拼命的跑着,她虽然出了宫,心中却无法释然。因为她越来越发觉不对劲,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有夜市却无住家。那处夜市热闹喧哗,而这里却寂静黑暗,全然是两重天地。四处无灯,月光不明,她不知道自己一路狂奔跑到了哪里。
直到累的筋疲力尽,想着他应该不会这么快追上来,索性歇息片刻,当她一下子瘫坐到地上,手无意中触到地面时,不由得浑身一震,这绝非普通地面,她仔细摸索着地面,不禁感到周身寒意,诧异之余发出了声音:“苍天啊!这是……”
“什么人?”声音从她身后传来,紧着她听到了一群脚步声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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