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彩衣辞旧岁
“泽芝见过殿下,见过徐大人。”颜泽芝不稍片刻已到了院中石径上,石径上是刚入香留院的七皇子和刑部侍郎徐易。
“免了。”
“下官不敢。”
段华瑜抬手,徐易抱拳躬身,她为将军女儿,他为三品侍郎,不敢得此大礼。
“不知殿下同徐大人有何事找泽芝?”颜泽芝颔首对徐易回礼,能有什么事情能让刑部的人来找她呢?她不用想也能猜到。
“姑娘被绑一案下官安姑娘说的查到了人,可是那人嘴硬,下官想请姑娘去牢中一走好认认人。”徐易依然恭谦回答,望着颜泽芝的面容心中又是另一番思量,自古美色惑人,果然能让那个人遣人来嘱咐他“好生办案”的颜泽芝初看惊人再看还是绝色。
“哦,原来是此事,”颜泽芝绽出笑靥,这样的小事也是要刑部侍郎亲自来请她,她的面子可真不小,怕是为的不让路上遇见什么不该见的人,同她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徐大人遣人唤了泽芝便可,又何须殿下和大人亲走这一趟呢。”
“徐大人同孤刚从父皇御书房议事结束,顺道而来。”段华瑜笑意依旧温和,黑眸有意无意掠过颜泽芝。缤纷之中他未曾看过她一眼,可她的一行一动都入了他的眼,举动间没有越矩,浅笑始终在面容上不曾退去,话语眸光始终浅柔,只有在四哥出言那时才露出笑意,那笑意才真切,不似如见眼前的浅笑,隔去了他熟知的那个颜泽芝。
“殿下……”颜泽芝迟疑转眸望向段华瑜,眼中光泽盈盈,想说些什么又咽回去,“殿下事忙,泽芝现就同徐大人一起去。”最终琥珀色的眼眸同嘴角的浅笑一般静柔,想说的话段华瑜想听也没有了。
“颜姑娘请,殿下下官告辞。”
“嗯。”
段华瑜颔首,转身望见离开人的身影,娇小的绯红渐渐远去,她今年十四岁,十四岁的他还未识得她,识得的是宫中人情冷漠勾心斗角,可她和他不一样,没有皇宫的深院高墙关锁又怎么会同他一样万事算计、处事不惊,一个人去牢狱心里会恐慌吧。
“七司。”心中才想,话一出,眸光随着消失的绯红身影沉下,俊颜之上的若有似无的笑意淡下。
“是,殿下吩咐。”一边的贺七司出身回应,眼不看段华瑜却知道那人在看何处在想什么,只是他无权做主。
“罢了,回书白斋。”微微一笑,依旧是温润如玉偏偏佳公子,何须多此一举,于她无益于他亦无益。
“是。”跟上段华瑜脚步之前,贺七司抬首望一眼颜泽芝离开的方向。从宫中到刑部大牢再回来,归来时天都该黑了,还是一个小姑娘啊。
颜泽芝同着徐易一起到刑部牢中,昏暗的大牢终日点着蜡烛,可惜几支蜡烛照不亮,走近门中颜泽芝便觉眼睛睁不开,看不清牢中人的面目。
“颜姑娘这边请。”“多谢徐大人。”
徐易在前颜泽芝在后,两人往大牢深处走去,经过的牢狱中看见颜泽芝莫不多看上几眼,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停步,停在一间只有一人的牢狱中,“来人,将犯人带出。”
徐易挥袖招来狱卒,转身隔开颜泽芝与牢房的距离,“待会请颜姑娘认一认可是此人。”
“好。”
门锁打开,狱卒将狱中的人拖出,狱中的人身着狱衣,身上干净看来未受什么刑罚,走出来的人未带妆容,却也仪态端庄,面容姣好。
“徐大人…”颜泽芝左手微伸扯住徐易的衣服,身子往后退去,一看见出来人的面容眼中开始躲闪,在徐易的身后躲着,不敢让自己的身子露在外面不想让出来的人看见自己。
“颜姑娘莫怕。”徐易护着身后的颜泽芝,那几日的不知所踪不管是何人都不会愿意想起的,徐易心中不忍出手相互。
“泽芝害怕。”颜泽芝勉强对徐易露出一个笑容,在牢狱中看惯了生死血肉模糊,可心肠再硬的狱卒看见那笑容也心生不忍。
“颜姑娘看一下此人可是那日的人,看完下官便让人送颜姑娘回去。”徐易心中的不忍继续上升,不愿意再让她待下去,本来只是要过个形式,那人已下令“好好彻查”,她若认下便是犯人便就是这人了。
“嗯,”颜泽芝点头应下,怯怯往前站了些,靠近来人,“你是归罪楼的老鸨?”
“是。”轻声应着的人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里,也不知道眼前这个绝色的女子是何人,更不懂狱卒问的囚禁别人是何意,心中疑惑着嘴上却已答着,想到什么已然来不及。
“徐大人是此人没错。”
应着的人心中一晃,她该想到的,“姑娘认错人了,忆荷从未见过姑娘。”
“徐大人…”颜泽芝见忆荷开口往后退一步,朝着徐易眼中满是惊恐柔弱。
“请姑娘再好好看看,忆荷记性不差不说这几年见的人出生至今凡事见过的人事都不会忘记,忆荷不认得姑娘!”忆荷的神色平静,刑部侍郎徐易清廉公正的名声在外,不会平白无赖上无辜之人,只要她咬定不认眼前的小姑娘认定是她也无用,她忆荷不能在这个时候就出事!
“徐大人正是此人,”颜泽芝稍大胆了些,仔细又将狱卒架在手中的人瞧了瞧,万分肯定的向徐易点头,“徐大人这地方泽芝不想再呆,何时能走?”
“姑娘看清确实此人?”徐易皱眉,快到无人能看见,她咬定了是此人不放,她也咬定不认得她,这次的审问他还能如何办呢。
“徐大人是要泽芝再将那些日子再说上一遍?”颜泽芝眼光淡下去,似是想起那几日的回忆便是一种苦痛,不愿想眼前的形势又逼迫她再重新体会一番。
“颜姑娘不必,在下只是同姑娘再确认一番,既然姑娘认出就是那歹人,在下这就遣人送姑娘回去。”徐易抱拳躬身致歉,随后招来身后随从,“小心护送颜姑娘回宫。”
“谢大人。”颜泽芝浅笑,说对徐易的感激之笑不如说是对徐易这番举动的嘲讽,自己亲来接她却只让随从送她回去,为的不就是路上能亲眼看着她,看她口中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惜你错了,便是证据确凿证明绑去她的人不是什么忆荷,她也会咬定就是她的!
出门大牢之门,一阵寒风袭来止住了颜泽芝的脚步,“颜姑娘可有事?”徐易的随从在颜泽芝的身后,见她止步忙上前问道。
“无事,劳大哥送泽芝了。”颜泽芝浅笑摇头,继续向前方走去,天都已经冷下来了,她脑中还停留在艳阳高照炎热无比的夏季呢。
“颜姑娘请上马车。”大牢前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外形普通不过,可是上面挂着的是一盏宫灯,六角的宫灯上描着娇艳盛开的牡丹,颜泽芝再次停步对着牵着马对她开口的人颔首微笑,再转向同她一起出来的随从,“宫中来人接泽芝了,大哥早些回去。”
随从偷看一眼马车上的宫灯,看见牡丹,又认出牵马人,躬身垂首,“颜姑娘小心,小的告退。”
颜泽芝看着随从转回大牢中,移步至牵马人前行礼,“多谢丘总管。”牵着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身边的丘汶。声刚落,丘汶已向颜泽芝回礼,“颜姑娘莫谢,是殿下的心意。”
“那请丘总管替泽芝多谢殿下。”
“颜姑娘可亲向殿下道谢。”
颜泽芝在丘汶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还未想明白他的话是何意,打开的车厢里已有答案。
“泽芝见过太子殿下。”
“哎,不必如此。”
里面坐的是太子,颜泽芝进马车双膝一屈想要跪下行礼,却被一双更快的手接住整个人,扶在了座上,“无人在何须这些礼节!”
“殿下怎会…”颜泽芝坐在段华琦的身侧,面露笑容,不相信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
“孤怎会来这里接你?”段华琦似是赏花观颜泽芝脸面上的神情,阅她心中所想,心中不由欣喜化开,这趟他是来对的,“出了父皇的御书房本来来看看你,结果只看见从你院中出来的七弟,想着你一个人身上还带伤孤又无事,顺道来接你。”
“噗~”颜泽芝忍不住笑出声来,“从御书房回东宫怎么能说是顺道来接泽芝呢?”
“孤说顺道便是顺道,身上的伤如何?”段华琦给颜泽芝身后加了几个垫子,马车开始行走,速度不快却也有些颠簸。
“无碍了,殿下雅姬的事…”颜泽芝笑容愈浓,舒服在垫子上靠了靠自己的身子,又含着愧疚向段华琦开口问。
“孤早说不需你担心。”想起今日在御书房的事情,段华琦不得不有些奇怪,他们几兄弟表面上亲和实际上各有各的心思,此次他出事却是众人都出言帮他,四哥首当其冲,“七弟可真狠心对你下这样的重罚!倒是四哥帮着你。”
“是泽芝自己坏了规矩,泽芝该罚。”颜泽芝回着前面的那句话,脑中思量为何要提起四皇子,“殿下说四殿下帮泽芝,泽芝怎么不知道?”
“哦?缤纷中的筵席雪域王提亲不是四哥替你挡了回去,你怎么会不知?”段华琦亦装作疑惑回望向颜泽芝,今日他的顺道可不是就来接她这么简单,缤纷出言加之御书房帮他安然度过雅姬一事,表面两件事情无关,可是两件事都与颜泽芝有关,说不准这是一个圈套!
“噗~”颜泽芝又笑出声来,这下让段华琦真的疑惑起来了,“殿下说错了,四殿下帮的是自己,不是泽芝。”
“怎么说?”
“不让泽芝嫁去雪域是因为泽芝身上流着颜家的血,娘亲虽被逐出家门,可军中人都认璃将军,四殿下自小养在皇后膝下,自然不能让泽芝去给雪域的王子做侍妾。”
“说的在理。”雪域六皇子早有妻妾,颜泽芝嫁去只能成侍妾,若四皇子不出言阻止,军中跟随颜星璃多年的将士们心中多有不满,怎样能得他们的拥护!而今日的出言相助怕的是自己的势力未稳,便是他段华琦不为太子也轮不到他段华?!不让他出事是按兵不动,积蓄自己的力量,好远的谋略!
“殿下,殿下,”颜泽芝靠近段华琦轻摇神思的他,“殿下怎么了?”
“哦,无事。”回神眼前看见的是如花笑靥,绝色的容颜,还有聪慧,“泽芝怎么知道这些?”
“这有何难?”颜泽芝亦笑着,方才段华琦的神色面露凶狠,四皇子想要皇位这点该是已经想到了,“泽芝与四殿下见过的面一个手都数的过来,他为何要帮泽芝,于他有何益,泽芝身上背的也只有娘亲曾为将军这一点了。”
“四哥一向随性,怕是泽芝想多了。”段华琦收起闲逸,提起警惕之心,一个颜泽芝就能看到这点,颜泽芝怎么会简单!
“同时皇上的孩子,若是殿下不为太子,殿下就当真不想要皇位?”颜泽芝说的轻巧之极,说的话是大逆不道,却也说的实在有理。
“孤已为太子。”声音沉下,看的却不是颜泽芝,段华琦脑中想的是那些看似安分守已没有异心的兄弟,哪一个没有自己的势力,哪一个不想取代他?!
“泽芝在外同爹爹在一起学了不少东西,爹爹说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殿下仁厚将来为帝君是社稷百姓之福,可是殿下……”
“你说这些又有何益处?”一挥袖,段华琦止了颜泽芝将要说下去的话,因为他不想听,因为听下去他都会信,皇宫中的人没有会如此同他说这些话,便是为夫妻的容止纤都不会,依仗他的人是为了日后他为帝君能得一方权势,她又是为何说这些?
“泽芝孤身一人,如今承蒙皇上恩泽,可日后太子为帝君时泽芝又该何去何从,泽芝只想安然过一世,泽芝不想日后再同浮萍一般漂泊也不想嫁人后委屈一生。”
沉默良久,段华琦坐在车厢中不说话,看着垂首不敢抬的颜泽芝,马车停下,轻轻一叹抬起颜泽芝的首,“到了,下车回去早些休息,这些话孤今日没听见你也从未说过。”
“谢殿下,泽芝告退。”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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