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嫣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睁开双眼环顾四周,竟是望月阁自己的居所,正欲起身却发现头疼欲裂,抬手抚了抚额头,郑嫣努力回想昨日之事。
模糊间记得自己喝醉后是长恭向自己走来,只是后来之事便怎么也记不得了。
待头疼缓解了些,郑嫣披衣起身,因着昨日饮酒过度,现下嗓子只觉干哑难忍,正准备倒杯茶水却发现坐在桌前撑着手打盹的南宫。
而南宫也察觉到了动静,睁开双眼便见郑嫣披着长袍掀帘而出的郑嫣,“小姐,你醒了?”
郑嫣点了点头,走到桌边坐下喝了一杯清茶后又添了一杯,“昨日是谁送我回来的。”喝完水后,喉间的干涩消减不少,郑嫣抬眼问道。
“昨日小姐在宫中喝醉,是王爷送小姐回来的。”
“长恭?”郑嫣低头一笑,看来自己倒是没有记错。
“嗯,正是,王爷送小姐回来时说老爷在宫中脱不开身,而小姐昨日又饮酒过甚,在宫中多有不便,于是他便代老爷送小姐回来了。只是小姐,为何昨日宫中宴席要饮那么多酒,小姐不是一向不喜饮酒吗?”
想起昨晚郑嫣被送回来的模样,南宫都觉得疑惑不已,自己印象中的小姐一向是滴酒不沾,即使偶尔小聚喝上一些却从未过多的饮酒。但是昨日宫中设宴,她却喝的一身浓重酒味的昏睡不醒,想起来都让人困惑不已。
郑嫣淡淡点了点头,又回想起昨日宴席之事,瞬间眉间又重新笼罩上一层浅浅的无奈,“不过是一时酒兴罢了,便多喝了几杯,谁知宫中的酒烈,倒是醉了。”
“饮酒伤身,小姐日后还是要注意些。”
郑嫣点头,复又问道:“对了,我爹昨日什么时候回来的,如今可还在府中?”
“老爷昨日亥时刚过回府的,还过来看了小姐一次,只是小姐你那时酒还未醒睡得过沉没有发觉。今日一早老爷便又进宫议事去了。”
郑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飘在杯中的细长茶叶,心中却是感概万千。
南宫见郑嫣这副模样,知其此时必是不想别人打乱她的思绪,便轻声说道:“小姐昨日宿醉,此时定是饿了,我下去给小姐准备些吃的吧。”
“嗯,也好,清淡点便好。”
南宫退下后屋内便只剩下郑嫣一人,窗外的阳光打进屋内,倒映着斑驳的光影,郑嫣心中长叹。
突然一阵清风吹进屋内,拂起书案上的纸张沙沙作响,郑嫣起身走至案前正欲拿砚石压住纸张时却忽然停住。
那是自己昨日所做的画,此时墨迹已干,就连那淡淡的墨香也已经荡然无存,只是画中那三人却定格在那畅饮的瞬间,郑嫣微微一笑将画卷起,小心的收进了锦盒之内。
普贤寺的一处厢房内,青烟萦绕,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一身粗布青衣的女子跪坐在佛像面前闭着眼默默的诵经,而她身后不远处还同样跪坐着一个华服女子,一身锦衣华服,雍容高贵,同这满室的简陋格格不入。
许久,青衣女子才睁开双眼,诵经声也戛然而止。但是她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问道:“姐姐今日怎么想到来此了?”
华服女子脸上浮现一抹同她那华贵精致妆容不符的凄惨笑容,“我不过是来此寻一处清静,妹妹不会赶姐姐走吧。”
“姐姐多虑了。”
“多谢你,华槿。”华服女子感激一笑。
青衣女子没有回话,只是陪着那华服女子静默的跪坐着,而那敬奉的佛像正用一种慈爱包容的眼睛望着两人。
“姐姐可是碰见什么烦心事了吗?”两人之间的沉默被青衣女子淡淡的声音打破。
华服女子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反问道:“华槿,这么多年来,你在这过的好吗?”
青衣女子一愣,但是转眼便又是一片平和宁静,“寺内自然不比高家,粗茶淡饭,但是我这几年却越发觉得心境平和,这里的生活我觉得甚好。”
华服女子点了点头,“没想到老爷这么多姬妾中,倒是你活得最自由,华槿,你是如此的幸运。”
“姐姐贵为长公主,又是高家主母,岂是华槿能比的。”青衣女子淡淡一笑。
“有些时候身份是一种无形的束缚,看似光鲜的表面其实包含的是深深的无奈,我倒是羡慕你,能够如此肆意活在这世间。”华服女子眼中浮现深深的苦痛,脸色哀戚一片。
青衣女子闻言回头,便望见华服女子满心的悲伤和无奈,眼眸中也带着淡淡的泪意。
这是她所不熟悉的高家主母冯翊长公主,她往日给人的始终是一副雍容高贵,典雅端庄的模样,而此刻这般悲切苦痛却是从未流露过。
青衣女子一惊,起身走至华服女子面前,扶起还跪坐在地的她,“姐姐,到底发生何事了?”
华服女子凄惨笑道:“所有元氏后族,即将被斩尽杀绝,而我却只能守着这高家长媳的身份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亲人罹难,妹妹,我心中苦啊,他日面见先祖,我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无能,又有何颜面面对他们?”
“姐姐...”青衣女子闻言震惊不已,但是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眼前如此绝望的女子。
华服女子突然握住青衣女子的手,强忍住泪水挤出一丝柔和的笑容:“华槿,你与我不同,如今看你如此安好,我也代老爷为你高兴。不管如何,在这里你倒是保留了自己的本心。”
说完华服女子放开双手,转身准备离去。
“姐姐,”青衣女子叫住她,轻声说道:“心若如明镜,便能解脱,不要为这俗事烦恼,世人皆有世人的宿命,姐姐莫要太过于自责了。”
华服女子背对着青衣女子默默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保重。”
“保重。”青衣女子望着华服女子走远的背影,轻轻说道。
天保十年八月,北齐文宣帝高洋下令将剩余的元氏宗族不分老弱男女,尽数处死。其中,或父祖为王,或身常显贵,皆斩于东市。其婴儿投于空中,承之以槊。前后死者共七百二十一人,悉投尸漳水,剖鱼多得爪甲,都下为之久不食鱼。
——《北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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