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丘看着庄华神色变幻莫测,问道:“庄华不高兴?”
庄华道:“没有。此等小事,悦丘遣下人来报即可,何必亲自走一趟。”
悦丘一愣,庄华说的没错,让下人来就好了,他为何要自己来呢?他只是想来,想来而已。他脸上浮起一抹轻笑,道:“我想亲自来与你说。”
如此简单的回答庄华反而不知该如何反应了,只是点点头,应了一声“嗯。”就不再言语。
一室静默,良久,悦丘起身告辞,庄华带着满腹狐疑的回屋睡觉去了,接过辗转反侧了一夜也没睡着,第二天一早起来略显精神不振。
青繁担心的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庄华只推脱说水土不服无法睡眠,她能说自己一夜没睡脑子里一直在想一个男人吗?
本来庄华还打算白天补眠,天养却十分好兴致的来找庄华,说要带她在岛上四处看看,庄华推脱不掉,实在低不过天养的缠功就跟着去了。
临出门前,庄华嘱咐青繁,谁来找都不要出去,哪怕那人说是她找。
于是天养就十分欢乐的带着庄华开始了海岛观光一日游。
海滩,温泉,溶洞,茂密的植被,终年不冻的海水,各色船只。天养竟是比庄华还兴奋的一路走一路说着,在庄华看来专业导游差不多也就这样了。
最后日暮西斜,两人在海滩边上架起了篝火,一瓮醇香的陈年老酒,两只海碗,两人的脸庞在火光的照映下忽明忽暗。
天养率先给庄华倒了一碗酒,又倒满了自己的酒碗,兴致勃勃的问:“庄华,我金渺岛风光如何?”
庄华望着繁星满布的夜空,如实答道:“算得上是人间乐土了。”金渺岛孤悬海外,天下纷争如何也是波及不到这里,说是乐土并不为过。
天养看着庄华的侧脸,语气认真起来,说:“庄华愿意留在这吗?”
庄华一惊,这已经是天阳第三次提起让她留在金渺岛的事情了,前两次还是半开玩笑的样子,这一回却是认真的了。该怎么回答?直说还是转移话题?庄华直觉直说比转移话题好,但是他们又没那么熟,直说难免得罪人,在人家地盘得罪人,这样真的好吗?
庄华电闪之间就决定了让如何说了,她扭头直视着天养,坦然的说:“若是日后寻找隐居之地,我定会前来叨扰,只是如今我还有事情没有完成,不得停留。”庄华真是这么想的,总不可能一生漂泊不定,等她可以真正的安定下来,金渺岛当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天养抚掌而笑,为庄华的坦诚和勇气,“若我硬要留下庄华呢?”天养好奇的问。
“假若天养不介意岛上多一个囚徒的话,我也没什么意见。”庄华淡然地回答说。
天养笑了笑,面上略显遗憾之色,“看来我是留不下庄华了。”
庄华拿起酒碗敬天养,“敬坦荡之人。”
天养却没有拿起酒碗,而是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道:“可我心里还是不舒服,不如你我打个赌吧。”
庄华直觉得不妙,但是主动权不在她这,只能顺着问道:“天养想打什么赌?”
天养笑着说:“若是你能在明天悦丘启程时登上悦丘的船,我便送庄华三千金。”
“若是我不能?”天上掉馅饼?庄华不信。
“那么庄华就留在我金渺岛一年,一年之后庄华想去何方我再不阻拦。”田阳看着庄华目光灼灼有神,庄华撇过头无奈至极,她能说不吗?
“好。”庄华转过头,答应了天养的“挑衅”。
天养竖起手掌对庄华说:“击掌为盟。”
庄华伸手拍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在海潮声中被淹没,庄华起身,往金渺堡的方向走去。
天养转身趴在沙滩上冲着庄华大喊:“喂!不喝酒了?!”
庄华背对着天养边走边摆手:“不喝了,我还是回去想想怎么赢得赌约的好!”
天养“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看着庄华进了金渺堡,转身做起,单手拎起酒瓮豪饮起来。
天养放下酒瓮,闷闷的自言自语着:“真是扫兴……”
回到住处,庄华立马叫来青繁,“洛姑娘,明天一早你跟着悦丘走,我会跟他打招呼,你不用担心。”
青繁不解,问:“为何不让我跟你一起走?”
庄华想了想解释道:“天养不放我走,你跟着我就走不了了。”
青繁脸色大变,“那、那你要留在这吗?!”
庄华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太急躁了,吓着这小姑娘了,于是放缓了语气说道:“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青繁确实不停庄华的劝慰,急道:“你能有什么办法呢?不如我找师父帮你!”说着,急脾气的青繁少女就要去用师门秘法找她师父过来,庄华一把拦下,心道老人家年纪一大把还要为她跑来跑去这不是让她折寿么,车到山前必有路,“青繁!”庄华提高音量,“你不信我吗?”
青繁看着庄华认真的神色,为难的点了点头,庄华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便再信我能脱身,如我真不能脱身,再请邢前辈帮忙,你看如何?”
青繁想了想,点点头,“那,船走的时候你一定要跟上来啊。”
庄华勾了勾嘴角,“不然我还能去哪。”
安排好青繁,各回房间,庄华一关门,戚缙就冒了出来,也不知是从何处出来的,吓了庄华一跳。
“你要怎么办?”戚缙表情凝重的问,方才庄华和青繁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庄华关好门,将屋里的蜡烛都点燃,来到书案后一撩衣摆正襟危坐,道:“不知道。”戚缙不是青繁,不需要她的哄骗来给予安慰。
戚缙并不意外,在这种情况下庄华能有对策才怪了,戚缙与庄华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书案,“不如我今夜就带你乘小船离开金渺岛,在半路与悦丘会合。”
庄华摆摆手,“天养直接说要留我,就已经做了准备提防我,带着我目标太大,你也走不了,只有悦丘的船离开……”庄华脑中闪过一丝灵光,话音渐弱。
“难道你要束手待毙?”戚缙皱眉道。
庄华手肘驻在桌面上,双手合十抵在下巴,眼中突然一亮,道:“也不是全无出路啊。”
她打开一卷新竹简,拿起笔,砚里却是空的,正要放下笔去研磨,戚缙拿过了磨条,“我来吧。”
“谢谢。”庄华说。
戚缙看了庄华一眼,低下头开始磨墨,说:“以前,这些都是我在做。”
庄华拿着笔的手僵了一下,“人总要往前看。”
房间里只剩细细的研磨声和秫秫的书写之声。
当戚缙半夜出现在悦丘的房间的时候,悦丘一点也不觉得惊奇,只问:“庄华可有事?”
戚缙没废话把手里的竹简扔给悦丘,悦丘伸手接住,从榻上起身点亮了一盏灯烛,展开竹简阅读。
悦丘的表情很奇怪,时而惊讶时而不可置信,戚缙见怪不怪,刚才她就是看着庄华写出这份计划的,已经惊讶过了。
不得不说,庄华的奇思妙想很多时候是让人只觉得荒谬的。
“你明天不能再去见庄华,现在他的处境你过去了只会坏事。”悦丘收起竹简对戚缙说。
戚缙不置可否,转身就要走,悦丘过去一把拦住了他:“这是庄华的意思。”
戚缙冷笑:“我怎么不知道。”
悦丘拿过竹简,伸手挡住竹简大部分,只露出每行第一个字,戚缙看过之后脸色就冷了下来,原来每行字第一行连起来便是:“吾需独行、不可使人留于左右、务必使其留之。”
戚缙来的时候,庄华就交待了不让他再返回来找她,但是庄华也想到了戚缙必定不会老老实实的听话,于是便在写给悦丘的竹简中留下藏头句,让悦丘帮她留住戚缙。
至于为何不让戚缙和她一起,戚缙武力值不低怎么的也能算是个帮手,为什么偏不让戚缙跟着呢,因为……
次日一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悦丘一行人连带着庄华,都来到了码头,原本的船根本装不下天养的赠送的财帛,只能又从金渺岛借了一艘船。这是交易条件之一,悦丘的人手都折在这一次的肇国之行了,天养负责出资资助悦丘重新招买人马,而悦丘要做的,庄华猜大概就是帮天养进军内海,洗白之类的事情。
天养就站在庄华身边,悦丘看着庄华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又转而看着天养,道:“天兄,真当要留庄华?”
天养拱手道:“悦公子,前路不会再有匪患,好走不送。”这已经是明晃晃的赶人了。
悦丘拱手回礼,又看了庄华一眼,终于还是转身上了船。
船缓缓离开码头,渐行渐远。
天养牛队得意地对庄华说:“庄华对将来这一年可有什么想法?”
庄华并没有回答天养的风凉话,只问:“哪里还能看到他们的船?”
天养不解,但还是回答:“燕落锋。”
“带我去!”庄华表情严肃。
天养撇撇嘴,“好、好,带你去。”然后也不再废话转身就带着庄华往燕落锋走去。
庄华催促着,“快走,晚了我就看不见他们的船了!”
天养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庄华在后面紧跟,一言不发,最后还是天养发现庄华面色苍白,有些生气的说:“他们走都走了!你看他们的船有什么意思?”
庄华不敢开口,怕一口气泻出去就再也没力气了,固执地往山上走。
天养铁青着脸一把捞起庄华,夹在腰侧,脚下使力,带着庄华就往山峰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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