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到忽然想到,自己这些人恐怕是掉进陷阱里来了。一个从璋梁王和这位庄华先生到了这泗蒲城里就开始布下的局。
心中涌起强烈的不甘,但下一刻看尽对面那双吴波毋滥的淡漠双眸,就什么都冻结成冰了,那双眼,明明再看他,却什么都没有。
或许有一点他走掉的那些临时同伴们感觉的没错,这个人,就是目中无人,根本就没把他们任何一人看在眼里,很简单,就如这个人对他说的,“难当此责”。
这人说“他”自己已经三十一岁了,从面貌上一点都看不出来,但是从“他”周身的气场,完全可以相信这句话。许多人三十一对的时候,也未必有“他”这样的气势。
他忽然有点羡慕那些已经离开了的人,至少他们再出去的那一刻,就已经出局了,而他现在在局里,把他的家族也拖进了局里,像一只被蛛网缠裹的虫儿,不知何时会被吃掉,也不知会如何被吃掉。
他现在走还来得及么?
不,不能走!
洪到想到之前庄华做的种种,不就是为了淘汰一些人在留下一些人么,被淘汰的……总不会比被留下的下场更好。洪到的背后就冒出了冷汗,他已经不敢再去想任何事情了,再想下去就要被自己心中的猜测吓倒了,那可真成了一桩笑谈了。
“先生教训的是,在下受教了。”洪到心中万千情绪从沸腾到平静,只是是真的平静,还是波涛暗藏,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庄华男的如此明确的提点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说完自己也觉得没这个必要,毕竟,要是都不识相,那就都处理了就是,柏缇给她的态度就是,能温和的解决最好,若是不能,也不必费心。
说起来,庄华这是在救他们。因为柏缇的一时兴起,或者早有图谋,庄华接受了这件事,而庄华又不是个手段狠戾的,于是其实柏缇也是不想在这种多事之秋再添波澜吧,所以才会让她来,但是又怕庄华烦恼,所以才会表现出不在意此事如何收场的态度。
哈,还真可爱啊。
庄华以前每每想到柏缇都会下意识的回避,回避不了也会是头疼、焦虑、郁闷等等情绪齐齐涌上心头,烦不胜烦,但是现在,就算是柏缇给她添麻烦,庄华也只会觉得有趣。果然人是最难懂的动物。
庄华想洪到一拱手,道:“某不曾带钱资,便先一步离开了,何徊公子我请走了,还请洪公子代为跟芦笙馆交代一声,晚些时候,我会送他回来。”完全一副使唤人不客气的态度,说完,就回头跟何徊说:“何公子,随我外出走走吧。”
何徊方才冷眼看着方才屋里的局势的变化,助理以高度集中在庄华身上,装啊户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睫的震颤都看在眼里,此时庄华唤他,他马上应道:“好。”
他的回应丝毫不见卑微,仿佛在与旧友说话,如此的自然与熟稔,庄华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就抬步离开了这间雅室,何徊自然跟上,雅室里只剩无语看着二人背影的洪到。
“明明说好了,是他请客……”洪到一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心里竟然有些轻松,或许今天此时选择留下,并不是错误,至少不会比离开的那些来了又走的人更错。
庄华很少在晚上逛街,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一来这个世界有宵禁,二来,着实没什么好看的。
只是今天有那么一些不同吧。
这是个节日,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对生活在海边的人很重要的节日,许多人家结伴出行,比之白日里还要热闹些。庄华的脸上淡淡的,可是眼睛里是高兴的,人毕竟是群居动物,安静的久了,偶尔的热闹就会得到不一样的快乐。可惜,现在身边的人不是柏缇,庄华如是想。
何徊看着身边比自己或许还高一点的“男子”,明明很是高兴,但是一点也不在脸上表现出来,觉得有些好笑,倏尔又有些难过的情绪。何徊觉得自己挺好笑的,尽竟为了一个见面就羞辱他,认识还不到一天的人难过,他为自己难过还来不及。
“很热闹。”庄华忽然对身边的人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何徊目光瞟了瞟四周,又看了看庄华,确定庄华是在跟他说话,应道:“每年此时全天下都会如此热闹吧,不过这里的热闹比别的地方更胜。”
庄华看他,“怎么讲?”
何徊说道:“这里的中元节庆祝会持续三天,第一天只是热闹罢了,待到第二天,会有‘百花竞艳’,届时全程都会通宵不眠,直至天明。第三天,新选出的花魁会被请到祭海庆典的祭台那里,跳祭舞,花魁连带着花魁所在的教坊都会得到奖赏。”
庄华来到这之后就一直窝在府里,福利的小人也不会在主人面前闲聊的,所以庄华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事儿,乍一听觉得还是挺有意思的,“‘百花竞艳’,就是选花魁?有意思,不知花魁会得到什么奖赏。”
“花魁会得到百姓户籍,无论此前是贱籍还是平籍。这是官府的奖赏,其他的奖赏,就看贵宾们有多慷慨了。”何徊为庄华讲解道。
“若是前一届的花魁又得魁了呢?”庄华好奇地问。
“之前的花魁不许再参加此会。”
“倒是个好主意。”
两人闲聊着,不知不觉就走了很远,然后,庄华忽然停了下来,举目四顾,看见身边就是一间店铺,眼睛一亮,拐了进去。
一路走来庄华都是自顾自的,只是有好奇事物的时候才会询问何徊一两句,何徊也默认了自己这个导游的身份,一路跟着,讲解着。他发现,或许庄华真的就是传说中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人,因为“他”不懂的东西实在是很多,风俗不了解可以说是因为是外乡人,那么许多尝试都不了解,那就是没理由解释了,“他”是真的不懂。
何徊心中疑惑,难道从小到大都没人跟“他”说过这些吗?仿佛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似的。
而现在庄华居然自动的走进店里去,何徊真的有点惊喜,没错惊喜,饮为宜路上庄华问得多,可是几乎都是一眼就略过,偶有几样让“他”驻足时间长一点的东西,也只是多看几眼,从来没透露出要买回去的意思。
这下,是要买东西吗?
何徊跟了进去。
这是一家玉器店,庄华记得上次她给柏缇买的东西也是块玉,鱼形的玉佩,花了悦丘好多钱(……)。这回她只是随机的选择一个地方地下,又找了随进的店铺进来没想道还是来买玉,不得不说这奇怪的缘分啊。
庄华走进去也不用别人招呼,自己就去看了,而店里的小厮在庄华的冷漠光环笼罩下,硬是没赶敢过去,在看到第二个进来的人时,就迎了上去。
何徊公子,谁不认识啊,至少常在泗蒲城的人大抵是都知道的,公子如玉,惊才绝艳,可惜啊……最后这个可惜就是,可惜沦落风尘,成为权贵的亵玩之物,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为何徊一掷千金的人不少,所以店里的伙计在看到紧接着进来的认识何徊的时候,以为庄华是带着何徊出来玩的公子哥,可是又看了眼正在专心致志的挑选玉器的那位,话说这两个人站在一处真的是不相上下……伙计迷茫了。
于是这两个人如入无人之境,庄华谷子的挑选着合心意的玉佩,何徊就在身边跟着,两个人站在一处就仿佛是一幅画,旁人只能观赏不敢靠近。
忽然庄华看中了一块莲花形的白玉,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回身问何徊,“你觉得这块玉如何?”
或许是庄华这一路表现得太过随意,何徊鬼使神差的半是调侃的反问道:“可是要送给我的?”
庄华摇了摇头,“不是。”
何徊心里一阵失落,但是又不知道失落什么,笑了笑佯装委屈道:“我可是很喜欢呢。”
庄华“嗯”了一声,没什么表示的把手里的莲花形玉佩放了回去。
何徊见此很是故意的叹息了一声,反正是整个店里的人都听见了,目光齐齐聚在庄华的身上,但是庄华就像没事人一样,泰然自若,继续挑选着玉佩。点火总的伙计猜想,何徊公子不是被人骗了吧,看这个人的模样,不会也是别人家的男宠吧?
各种恶意的猜想在这下电力伙计的脑海中翻滚,但这些都不关庄华什么事,她还怕人看吗?两个国家的王宫登堂入室,她也没惧怕过,还会怕这几个人看?
最后,庄华挑了一个翡翠平安扣,买下了。深沉的浓绿色,与柏缇深沉如渊的气度相得益彰。
何徊就这样陪着庄华在中元节里热闹的街市上逛了一圈,庄华送何徊毁了芦笙馆,临别时,庄华从袖子里拿出了那个何徊开玩笑说喜欢的莲花形玉佩,递给了何徊。
何徊眼中闪过惊喜,笑着问道:“公子送我的?”
庄华点点头,“嗯,你不是说喜欢。就当是你今夜陪我逛街的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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